第三章 第四节 (2 / 2)
        我心里想，这下可坏事了。因为自己不遵守课堂纪律，让王彪他跟着倒霉。一时之间，我不知该怎么办。到了办公室以后，江老师让我们几个一字排开站好：“我知道肯定就是你们中间的同学干的。有本事自己承认，否则我就一个一个的收拾了。”说完之后，看我们没反应，江老师对王彪说：“王彪，你出列。说，是不是你？”王彪出列之后，低着头，没说话。他知道是我，却没有揭发我。嗯，有种，够哥们儿。江老师见王彪沉默不语，有些生气，冲王彪走去。我一看要坏事，得了，别装孬种了，赶紧往前一步：“老师，是我干的。”

        江老师乜斜了我一眼：“哦”。这一声哦是上扬的，接下来的那一巴掌却是下划的。我的脸上“啪”的一声印了一枚如来神掌。说实话，那一巴掌挺重的。当时，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两眼直冒金星。出于对更加严厉惩罚的恐惧，我赶紧求饶：“老师，我不敢了！”

        江老师停了手，可能是看出我真的害怕了，也觉得自己下手有点重了。他将声调降了下来：“在课堂上你们应该尊重老师，遵守纪律。张红民，今天这一巴掌是让你长个记性。记住了吗？”我当然记住了。这是多么痛的领悟啊！

        从那以后，我见到江老师或者上他的课，脸上就不自觉的会发热。难道一巴掌就可以形成条件反射吗？江老师在我的眼中一度成为暴力象征。然而，后来的一次体育课却彻底颠覆了我对江老师的认知。

        那天天气很差，江老师带着我们在操场上跑了一圈儿之后，就把我们带回了教室。他拿出一个挺大个儿的录音机，对我们说：“今天，我给你们上一堂音乐课兼课。”这就很稀罕了，体育老师改专业了。他不却不再多说，拿出一盘磁带塞进录音机里，开始播放音乐。那是我第一次听小提琴版的《梁祝》那优美的乐声一起，我们整个班级都静了下来。一曲播完。江老师问我们：“怎么样？同学们从音乐里面听出什么了吗？”说实话，我是没听出什么，只是觉得这曲子很优美动听，一开始欢快愉悦，到后来却变得哀婉悲伤。江老师看我们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微微笑了笑：“这是一个爱情故事。说的是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接下来，他就把完整版的梁祝故事给我们讲了一遍。全班同学听得如醉如痴。讲完以后，江老师又给我们放了一遍曲子。再次听那曲子，我们就对曲子的意境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之后，江老师还给我们讲了《红楼梦》当他描述林黛玉的容貌时，让我们闭上眼睛冥想。“你想象她有多美，她就有多美。”从那以后，我觉得江老师应该改教艺术类课程。是的，他讲课时很有方法，能带着我们进入到那种艺术氛围里。我对《红楼梦》的兴趣就是从那时产生的。不得不承认，江老师的审美观与审美情趣较常人要高出很多。他的爱人就是像林黛玉那样的美女。自从江老师把体育改成艺术课之后，我对他的恐惧感竟然消失了。嗯，艺术的力量是无穷的。

        偶尔来自老师的暴力相对于那些校霸来说，算是温柔的。毕竟，老师的初衷是为了教育学生。那时老师也大都是刚从师范院校毕业的学生，二十出头，正在血气方刚之际，急眼了动手也是可以理解的。而那些校霸的暴力则让人真正感到恐惧。有一次，二蠓子把5号寝室一个同学的鼻梁骨都给打折了。就因为那个同学拒绝贡献出自己的干粮。我虽然并未亲眼见到，但是听老保他们描述当时场面时，内心仍然深受震撼。

        转眼间，深秋已过，渐近冬天。那段时间，我没有回家。爸妈专门托到刘油坊办事的人给我捎来一件棉大衣。这件棉大衣是清化县的老叔给我们家的，得有七八成新，外面是蓝色迪卡布，里面是羊毛。白天我上课活动倒不用穿。晚上睡觉时盖上非常暖和。那会儿，我的铺位挪到靠门口第二位了。刘成富睡在第一位。

        刘成富是个热心肠。每每有同学回寝室太晚，他都起来给人家开门闩。可是就因为开门这事儿，给他带来了一场祸事。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死，一宿都没起夜，只是后半夜感觉挺冷的。第二天早上一起来，我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棉大衣不见了。我寻思着可能掉到地下了，便翻身下地去找。大衣倒是没找到，只见地上有斑斑点点的血迹。这是什么情况。我一抬头，只见刘成富鼻口是血。“哎呀，你咋了。大清早儿的碰到哪儿啦？咋流了这些血？”

        刘成富却是苦着脸：“哪是碰的。你夜来个儿睡得死，不知道。半夜二蠓子他们来了，非要让我给他们开门。我一开始不想开，就拖延了一会儿，结果架不住他们骂，就开了。开门之后，他们上来就打，出了好多血。”他一边讲昨晚发生的事儿，一边给我看他脸上的伤。原来是这样，那不用问，我的大衣也是他们给顺走了。我那晚是真的睡过去了。不知道那晚有没有醒着的，即使有，也只能忍气吞声。寝室长王彪同学对此深表内疚，却也无计可施。毕竟二蠓子背后是有当地社会人撑腰的。假如我们真的敢于对抗他，但他要是把社会人叫来了，那我们这些初一的学生显然是不具备对抗能力的。

        那个冬天，我身心俱冷。还好，校霸们又来送温暖了。那天，下了晚自习，我们寝室的同学们一溜烟跑回屋，想提前把被窝铺好，暖和暖和再睡。没想到，一进寝室，大家发现了惊喜。每人的铺位上竟然放着一瓶菠萝罐头。快到圣诞节了，难道是圣诞老人给送礼物来了？在寝室里值日的刘成富苦着脸告诉大家，刚才二蠓子他们来了，每人给发一瓶罐头，但要交一块钱饭票。那会儿一块钱不是小钱，我一个月连交食堂钱带零用才25块钱。对于这份“温暖”，我们只有接受。管他呢，先吃着吧。

        以后每隔几天，二蠓子他们不是送罐头，就是送羊蹄儿，并且派人来定时收取饭票。我们被迫接受这不对等的交易。我估计二蠓子做销售一定是把好手。他知道培养用户的消费习惯。就在这不对待的交易过程中，我们的消费习惯随着馋虫的口味逐渐形成了。有一天，还没等下晚自习呢，我和王彪几个同学就提前溜回宿舍，拿起各自铺头起的菠萝罐头大吃起来。正吃着香甜呢，突然听到寝室外面有人喊了一声：“老师来了！”我吓得一激灵，赶紧跑到寝室门背后面躲起来，顺手把罐头往身后一放，当时听着动静不咋对，感觉像落水的声音，可是心思全在门外的老师身上呢，也没注意。张力军随后进来了，看到我们几个吓得呆若木鸡的样子，他哈哈大笑起来。哦，是这家伙在骗我们呢。一场虚惊。我转身想拿起罐头接着吃，一回头却傻眼了，那瓶刚吃了没几口的罐头正在尿桶里游泳呢。

        罐头毕竟不能挡风御寒，泡了尿桶里也就算了吧。只是没有了那件棉大衣，剩下的日子着实难捱。我只能跟室友们抱团取暖了。再熬磨两三周，第一个学期就要结束了。美好的寒假已经在向我们招手了。坚持一下吧，张红民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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