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节 (3 / 3)
        那段时间给我的印象就是石家庄的夏天太热了。中午起来到工地干活儿得头顶着衣衫，要不太阳晒得都睁不开眼睛。工地上大部分都是石家庄附近县城乡镇的人。我们从坝上来的人叫他们南蛮子。石家庄人张口闭口脏话，一开始听着很不舒服，后来习惯了也就那样。为了掩盖自己外地人的身份，我们嘴里也不时冒出那样的字眼儿来。

        第一个月发了工资，我揣着全部工资210块钱，跟工友们去石家庄西里庄乡附近的一个公园疯玩儿了一整天。拉弹力球赢奖品的游戏消耗了我将近一半的工资，什么也没赢着。剩下的钱买了吃的喝的，又玩了其他一些项目，分文不剩。

        水暖工干了半年，将近七八月份的时候，我们的领队跟石家庄本地的工长产生了矛盾，大闹一场之后，带着我们半夜背着行李，冒着瓢泼大雨走人。到了北京南站，他们去联系老乡，看能否找到新工地。我一个人在南站外面看行李。雨还是很大。我用从工地上带出来的大概有10多平米的朔料布把所有人的行李遮住，我也蜷缩在朔料布下面等着他们回来。

        他们带回来的是失望。我们有七八个人，一下子找个工地接收我们是很难的。在领队的四哥家（在南湖渠附近）住了三五天，还是找不到工地。最后，无奈之下，各自回乡。

        别人回家时或多或少都带着点儿钱。有家有口的上了年纪的人更是一分钱舍不得花，把攒下的工资全部带回家。我回家时除了自己和一卷行李，啥也没带回去。家里人没有唠叨我。临去石家庄时，妈妈交待过我，要我把自己照顾好就行，攒不攒钱不重要。我严格遵照**嘱咐，一分钱没攒全部花掉。

        在照顾自己方面，我做的却是不咋滴。在工地上干活时，我要斜倚在20多层高楼的外墙架子管上，焊接大理石外包的钢筋支架。为了省事儿，我懒得每次移动工位时都系安全带，就那样悬空作业。焊把儿外层的朔料皮层残破，露出里面的金属，一晃荡就会碰到赤裸的上身，电得人一麻一麻的。现在回想起来，那两次脑袋受伤与之相比，实在不算什么。要知道，真要是一失足跌落下去，几十米高，必死无疑。后来，我每每想起当时的情景，后怕不已。

        在干水暖工的时候，我还是没戴近视眼镜，结果眼睛受到了更大的伤害。我捂上焊帽，就看不清焊接口；摘下焊帽，瞅近了看清焊接口，一打火的瞬间，眼睛就被闪了。最初一个月，我每晚都是在呛鼻的焊烟味和不停的流泪中度过的。

        还有一次，我在工地上走路时，不小心被木板儿上的钉子扎了脚。因为之前有工友告诉过我，踩上钉子之后，一定要用鞋底子不停抽打伤口，把污血放出来，以免感染。所以，我用胶皮鞋底子狠劲儿抽打脚掌，直到打麻，最后，连冲洗也没有就直接穿上鞋继续上班了。

        在工地上，此类事件太多了。我因为近视的缘故，总是受伤。也就是依仗着年轻，要是搁现在，早废掉了。从这点儿来说，我有负**嘱咐。我没有很好的照顾她最小的、也是最疼爱的儿子。

        在经历了这些学艺打工的生涯之后，我仍然觉得自己不是普通人。尽管我更加找不到自己哪里具备非常之人的潜质了。不过，相对来说，我变得实际一些了。

        94年的秋收忙过之后，没事儿干的我又踏上了外出打工之路。村里一位比我年长好几岁的后生带着我来到了北京公主坟附近的一个工地上。我俩到了公主坟时，已经是夜里九十点钟了。公主坟的立交桥横亘在我俩面前，就像迷宫。那位后生明知道桥对面就是工棚所在的位置，可怎么走老是走不过去。最后实在饿的不行了，我从包里掏出妈妈给我拿的糖饼。俩人蹲在马路丫子边上，吭哧吭哧一顿吃。吃饱了好像头脑也清晰一些了，我俩又绕了半天终于到了工棚。工棚里有很多老乡，几大爷、几哥的，全是熟悉的脸孔。那时的我，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内向了，反而变得愈加贫嘴油滑了。跟老乡们打过招呼，了解了一些工地上的情形，把行李卷打开铺好，我洗了把脸，上床沉沉睡去。

        睡梦中的我尚不知道，就在这里，我眼巴巴的失去了今生第一次可以一夜暴富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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