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9号—30号：《盛唐饬》：第三章：奴行：
  8月29号—30号：《盛唐饬》：第三章：奴行：第四节：禄儿奴：

  老丞相有没有想过身后事，老丞相不可能不想。老相之所以为老相，老丞相深刻明了关于身后事及情之考虑更多还得看天时地利人和的形势之发展。形势继续昂扬上进，或者得以维持现状，则安禄山不敢反，更为重要的是没有人逼迫于安禄山反。禄山一生好歹也能够成以善始善终，实乃皆大欢喜。否则江河日下，而无法阻挡、无从抵挡，日复一日间，天时地利人和，俱往矣。数风流人物，就剩下杨家六郎，所有人折腾到最后都交到了他手里面。包括陛下自己。此人靠着杨家姐妹，以裙带关系晋升官场，是中外皆知的裙带官裙带风。此人于功名一途着实乃急不可耐，宦海沉浮区区不及十载，便有觊觎相位之心，贵妃亦为求情，陛下竟然以为然。老相明了，到时候这位杨家六郎鸡犬升天接了自己的班，则杨丞相与安大帅之间到底会闯出什么样的祸来，别说他李林甫奈何不得，就是陛下恐怕亦是左右为难，不得安生矣。李林甫岂能无才，李林甫岂会无情，林甫之才情不为大，刚刚好稳得住安禄山。禄山未必服李林甫丞相，但安禄山至少认可李林甫丞相。只可惜李林甫为相毕竟是无足够之胆魄和气魄来拦下这杨家儿郎地上位，所以然也就想不来自己的身后事呢。势已然，事已至此，情亦然。

  半月之后，陛下命有司为安禄山起第于亲仁坊，着高力士大人拨付内廷钱缗以资建设。一时之间中外惊叹，四海鼓噪。禄山也便就于陛下和贵妃娘娘面前正式自称禄儿。禄儿谢恩不已。贵妃娘娘更是命宫人以大片锦绣为一大襁褓，而将安禄山生生包裹其中，再行置于一大百花蓝里，将大竹篮结结实实地悬挂在华清池之上，又使宫人左右轻轻巧巧地摇曳之，美其名曰：为禄山新儿作三日洗。陛下闻之，连连称是。安禄山默然受之。真乃万古之风流，千古之奇谈也。

  再论亲仁坊，亲仁坊从大的范围上来说，出皇宫正门便是这亲仁坊，正门以外就近只有这一个显赫地名。亲仁坊从小的范围处来讲，又专指以高力士大人高府宅第为中心的一条雅致肃穆，井然有序的长街。长街一头有着高力士大人出资修建的宝寿寺，此寺与京师大理寺院狱遥为呼应。而大理寺又往往是大内高手之聚集区。安禄山作为一名军事家非常明了这般亲仁坊实际上是高力士大人苦心经营的一道宫廷护卫屏障。当然这般亲仁坊也的确是隆恩盛誉之地，谁住在这里谁自然最安全，而日日夜夜离宫廷朝堂最近荣华富贵应当也是最为长久。正所谓安享荣华富贵之。这安禄山直呼自己为禄儿，跟这般亲仁坊一样亦有着一片苦心和深意：陛下，陛下，禄儿对这如山厚禄着实心满意足，更为感怀异常。只是禄儿不知这如山之禄是否能够安享如山。陛下赐予禄儿一个禄字，而禄儿还想求得一个安字。若能得陛下这一个安字，禄儿也便是山儿矣。如山之禄，安享如山。可怜这一君一臣，因禄而起，到来如今已然是相对难安，已然间彼此难以安生矣。

  这安禄山直呼自己为禄儿的另一方面苦心和深意便是他安禄山要正告天下人等：安禄山宁可为儿，亦不当奴耳。他安禄山也只能是儿，绝然不是奴也。陛下这次赐宅，不合朝廷惯例。历来边将不是入朝拜相，则天子无须赐予其宅第。更何况拨用内廷之资。这般做法既可以认为是在公开认奴，也可以认为是在公开认子。安禄山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为禄儿。臣子，臣子，臣即子，有何不可矣。

  宦者为奴，自古宫廷惯例。无可厚非，无可是非。而他安禄山为奴，尤其是仅仅胡人出身而为奴，则必死无疑。安禄山血雨腥风半生有余，此中胡奴番将冤屈枉死者安禄山血淋滴答地看了不知多少。这里头的厉害与无情和不义让安禄山深以为戒，深为戒备。安禄山永远记住二十余年前自己因为貌有反相而满朝文武皆以必杀自己为后快。忽忽间，三十余载近四十年已然过往，试问之这近四十年来又有哪位汉人将领被议论为貌有反相而必杀无疑。安禄山清楚除了自身，自己也保不了多少，就一个史思明发小好歹用心照应着吧。

  只可惜这从上而下根深蒂固，已然间流毒天下，遍地泛滥的毒网真的会让他安禄山这条大鱼漏网而自保？这一点上倒是不争气的弟弟史思明比哥哥要看得更加真切和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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