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雨夜 (2 / 2)
        林九缓慢地站了起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女警官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好闻的清香让林九神智清明了许多，低声道谢后便签字收下文件。

        “我们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女警官说道。

        一路上大雨滂沱，三人在车里静默无言。林九怀里抱着白色骨灰盒和父母画像，两眼空荡荡地看着车窗外的大雨和随风摇曳的树木。

        车子很快便到了家属楼下，漂亮的女警官递过一个纸条对林九说道：“我叫姚迎雪，以后遇到麻烦了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林九接过纸条，对车上的两人鞠了一躬，然后便独自上楼了。

        “小雪，你怎么把电话给他了？”男警官显然比较有经验，像这种意外案子最怕的就是家属难缠。

        “这孩子挺可怜的，能帮就帮吧。王哥，走吧。”姚迎雪今年刚毕业，来到县公安局才半年不到。

        王警官发动车子，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中。

        林九回到家后，小心翼翼地把骨灰盒擦了一遍，父母充满笑容的画像也擦了又擦，整齐地摆放在客厅的电视架上。然后林九对着画像鞠了一躬，便去了洗手间。

        温热的水花在这具年轻的身体上飞溅，李星河把自己的头放在花洒下，泪水顺着热水滚烫地流着，他狠狠地哭着，许久之后才擦干身体回到自己的房间。

        释放悲痛之后的林九，在书桌前坐下，然后拿起那份勘查报告翻阅起来。现场的图片有很多张，车辆损毁的很严重，车头向下撞击得不成形了。周围的环境是坚硬的岩石，林木稀少，根本就没有缓冲的余地。

        那日父亲本是要前往清河乡调研乡镇财政情况的，今年刚履新安县财政局局长的父亲，正当壮年，为官清正廉明，在财政局这种油水很足的部门能够出淤泥而不染，仕途可谓一片光明。母亲作为教育局分管小学义务教育的科长，那天正好要去乡里查看社会捐献给学校的物资使用情况，两人便结伴同行。谁曾想到会发生如此意外。

        勘查报告各处证据都显示这是一起意外，只是向来做事谨慎的父亲怎么会超速冲下山崖呢。这是林九不得其解的地方。现场和车辆鉴定都没有发现异常，这起交通意外虽然涉及县里官员，引起各方关注，但随着公安和交警部门的调查结论披露，事情也便沉寂下去，只有至亲之人独自感受这份悲伤与苦楚。

        林九对父母的车祸真相其实是持怀疑态度的，事故发生后，父母的丧事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办得隆重，财政局前来吊唁的也仅仅是一些不足轻重的基层人员，几位副局长更是连面都露过，县里领导一个也没有出现。这情形其实在小小的县城是极不正常的，似乎头面人物对父亲的死，讳莫如深，躲之不及。

        林九一页一页地翻看报告，手指在纸张上摩挲，眼里不再有泪水涌出，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告诉自己男儿有泪不轻弹，遇到事情一定要坚强。音容笑貌宛若昨昔，李星河心里对自己说：我会好好地生活，不会让你们失望。爸，妈，一路走好。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林九关灯上床，不久便沉沉睡去，梦里的世界可能没有苦痛，没有泪水。在梦里，他看到了至亲的父母，他们一家三口在吃饭，在散步，在县城东面的山峰里攀登，他们在学校运动会上位自己加油呐喊，带着取得好成绩的自己在县城唯一的肯德基大吃一顿。他们一起包饺子、包粽子、做汤圆，在沙发上快乐地看春晚，度过一年又一年的春节。在梦里，人的一生就像放电影一般，时快时慢，光影闪耀之间便是逝水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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