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她也下岗了
        酷热的天气，万里无云，骄阳似火，懒洋洋的人们在街上移动着，高高的幕墙玻璃蒸腾着热浪，公交车缓缓的进出站台，一座座办公楼矗立在街心，里面装着忙碌的人们。空调室外机的冷凝水犹如雨水般滴答的流淌着，整个大地沉浸在灼热的氛围中。

        我满头热汗，头顶骄阳，穿行在过往的人群中，在一栋栋的住宅楼前，正寻找着门牌号。今天主管开恩，看在我入司两个月没出一单的份上，给了我几个已经有保单的客户地址。让我给他们做保单维护。这些客户都是以前业务员离职后无人过问的客户，也是主管从经理那里憨皮赖脸要来的福利。要求我加倍珍惜，并以此为契机，向客户推一推新险种，以确保本月的指标能够尽快完成。

        这时手机响了，是小玲打来的。“喂，玲玲。”“小文，你这两天上哪快活去啦。课也不上，电话也不打。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她急躁地说着。“我正忙着呢，这几天工作特别累。有事么？”“你个没良心的，没事就不能给你打个电话了！”她显得心情沮丧的样子，直觉告诉我，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平时她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多问，电话里也不便多说。便诚恳的对她讲：“玲玲，晚上请你吃饭，学校对面的小酒馆不见不散，咱俩好好喝两杯。我也想你了。”“好的，就这么定了，你敢不去，看我怎么收拾你。”她说着就把电话挂断了。我预感到又要有事情发生了。感觉她非常难过，我也无心拜访客户，拖着沉重的脚步在街上来回来去地跺着，心里也烦躁不安起来。

        太阳落山了，整个空气都凉爽起来，心情也随着轻柔的风慢慢地变得好了许多。早早来到小酒馆，点了我们平时最喜欢的几个小菜，一瓶二窝头，四瓶啤酒整齐的摆在菜周围，就等她了。不一会儿，一位梳着高高的马尾辫，樱桃小口，明亮的大眼虽有些肿胀却炯炯有神，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她来了。看到我犹如见到了亲人，眼泪围着眼圈打转，还好没流出来。我半开玩笑的安慰她说：“这何苦来的，是谁敢惹我们大小姐生这么大的气呀！赶紧给大小姐倒酒上菜。”“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被老板给炒了。”“炒了？炒什么了？”“是炒鱿鱼了。”“为什么？”我不解的问。她先喝了一大口酒，又定了定神，将自己的遭遇跟我讲述了一遍。

        数月前，领导就让她待岗了，不是由于单位不景气，恰恰是由于她工作不努力，责任心不强所导致的。经过两个月的反思，她决心要从头做起，从零开始。正好领导让她上班了，她很兴奋，决心从哪跌倒从哪爬起。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一度在工作中，她消除了以前的懒惰思想，认为干得越多，学的机会越多。白天学业务，晚上坚持业余自学。并且经常下现场看实物，看工序，一点点积累经验，在书本上很难学到的知识使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她非常珍惜这份工作，将这份工作看作自己为之奋斗的事业，虽然暂时业务能力不是很强，但态度是好的，她愿望努力在这片天地中有所作为。领导交待她多么不其眼的小事，都当大事去重视，尽自己最大努力去完成。项目部人数不多，大多数都是老同志，她比较年轻，年轻就应该多干一些，努力着尽可能的将领导交办的任务出色的完成。领导也非常高兴地把行政口的任务交给她。她非常努力的工作着。

        公司要评一级项目经理，需要凡具有项目经理资质的人员把材料填齐报到办公室，正总和张经理具备这个资格，写了几大篇东西，让小玲去打印，打字是小玲的强项，打印出来后他们挺高兴的，让她通过电子邮件发给王主任，文字的东西发过去了，但项目经理申报表上还得贴上本人的照片，公司办事处坐落在东洋港石油院，而大江桥项目部在市中心，将近50多公里的路途，那天中午吃过饭，本应是休息时间，正工让她把照片送到公司办事处，她打开信封一看，就一张照片，也没说什么，立即就去了！紧赶慢赶坐了两趟车，两趟轻轨把那张照片送了过去。

        电厂排烟脱硫项目已告一段落，需要撤点，办公室有几个铁皮柜、几个电脑桌，一个资料柜，必须几天之内把房子腾出来，她给正工打电话说明了情况，当时正工正在外地歇探亲假，他吩咐让小玲把东西拉到公司坐落在渡口的仓库里。于是小玲找财务打了个借款单，支了500元钱，找搬家公司把东西拉到渡口区。那个仓库她从没去过，一路上摸索着问了几个人才找到地方。

        项目部住处卫生间的水龙头坏了，正工把这个光荣的任务又交给她了，口口声声地讲换水龙头这事虽小，但也是工程，通过这件事可以锻炼她管理项目的能力。水龙头是冷热双水的，小玲到小区里的墙壁上找了几个水暖工的号码，先询询价，再向两位领导汇报，最后找了一个人工费、材料费**的水暖工过来，把龙头修好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工作，她隐约的感觉到当初的想法过于天真。领导根本不对她讲工程方面的事情，总是回避着什么，她百思不得其解，是不是看她比较年轻，怕她嘴不严，只让她做一些很不其眼的小事，做一些他们懒得去做的事情。领导们让她拿个本子，把交办的每一项任务都记录下来，日常琐碎的小事一件挨着一件，什么买箱啤酒，买盒牙签，买个电池，买块香皂，买个西瓜啦！小玲很年轻，正是学业务的时候，她的工龄已经5、6年了，如果她是刚进厂的学徒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她这么刻苦努力的学习，无论工作多忙多累，晚上都要抽出时间来，练cad画图，看力学，看施工技术，甚至连乘公交的那会儿功夫也不忘翻书。难道她学这么多东西，就是为了给他们送张照片，修个水龙头，通通下水道，买盒牙签吗？领导们是年龄长，年轻人是应该多干点，难道就她一个人拿工资吗？

        项目部有个数码相机，由于项目部的其它人对电脑数码产品不很懂，张经理就把相机放在她这，让她在现场的时候时不时的拍几张照片，大江桥项目是她正式接触的第一个桥梁项目，感觉可拍的东西特别多，她工作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现场和工人们度过，她不停的拍，把自己感觉很好的东西拍下来，数码相机的存储卡很小，每次拍满了，她就把照片剪切到项目部的电脑中，起初张经理还挺满意，但正工总是埋怨她角度选得不对，有些地方都没拍到。其实呢这个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们干了大半辈子桥的人看这个桥跟别的桥都差不多，在他们眼里值得拍的地方不是很多，这也是由于每个人的经验、审美观、所处环境、所受的教育不同所决定的。懂技术的人总会用技术的眼光去审视事物，但小玲毕竟经验技术方面比起工程师还要差上一截，虽然态度是好的，是在努力的去完成领导交办的任务，但能力达不到就不是她的原因了，一个人只有修自行车的能力，你让他造火箭去，这就不现实了。从那以后，两位领导对她下了个定义，认为她说什么都是不可信。甚至她听完气象预报，好心好意的告诉他们天气怎样，他们都认为说得不对，在他们看来，她是一个没有感觉的十足的大傻瓜。

        伙食团的事情，是大家的事情，并非一个人的事情，小玲对伙食团的工作也是相当负责任的，烧饭的王姐每个月记的帐目，小玲都要从头到尾的录入电脑，然后打印一份给领导看，把所发生的帐目明细让他了解，然后把超出的部分做成单子到公司去报销。曾经有一段时间大江桥项目监理宋工经常到我们伙食团就餐，每次来都要喝酒，到月末整理帐目的时候超出很多，经理就让我做几个来客招待单。她详细的整理着，甚至连一个馒头，一个鸡蛋都不落下，凭心而论这一段时间监理确实没到楼上吃饭，都是公司过来人的内部招待。小玲整理了几大篇给经理看，超出一千五百多块钱，她向经理如实地汇报招待的人员名单，经理喝斥道：“不是还有监理了吗？你这孩子做事怎么不动脑子呢，一天到晚傻逼乎乎的，公司经理过来吃饭、书记过来吃饭你也写上么？”小玲心里感觉很不痛快，毕竟是个女孩子让他骂骂咧咧的，她只是如实的把情况反应给领导，具体怎么定那是领导的事情，她又不是领导肚子里的蛔虫！详细的整理了一上午的明细，膀子都打麻了。最后还落了一句傻逼乎乎。你说她心里能平衡么，能不委屈么。

        公司安全监督部的领导要到桥上检查工作，经理要求现场做八块“安全**令”的警示标语，这个任务又落在小玲的头上，规定上午一定要做出来，规格400*600，白底黑字，她接到任务后，早上7点多就去做了，一共找了七、八家，人家一听说8块塑料标志牌一上午必须要做出来，纷纷都推掉了，当她找到第9家的时候，人家说可以做，不过时间这么紧，只能用喷绘的方法，后面加一块塑料板，最快下午两点以前取。于是小玲打电话跟经理请示，他问是什么材质的，小玲说是泡沫塑料喷绘的，他问有没有布标的，小玲说标志牌上一共是10行字，如果是布标的话，分辨率没这么大，字可能放不下，他说你这孩子办事怎么就是不动脑子呢，在现场悬挂的标志牌，要是太软了能放住吗，没几天不就坏了么。把她又数了一顿。小玲就势把手机交给门市部的店长，店长跟他解释说泡沫塑料板在户外正常情况下可以存放一年没事的。他这才相信。小玲中午也没休息，马不停啼的去取标志牌，拿到办公室给他一看，他满意了。你说这不是鸡蛋里挑骨头吗？规定必须一上午要做出来，而且跟他请示吧，本来不懂，还瞎挑，小玲腿都快跑细了，还说办事不利，还给数落一顿。

        可能在同事们眼里，小玲还是那个工作不努力的人。他们可能认为她工作态度转变都是装出来的。认为她的这种积极表现，是怕领导再让她待岗，抓住这个心理，于是就想方设法的给她安排工作，想方设法的排挤她。他们知道无论怎么给她安排工作，无论怎么批评，她也不敢造次。有时当面就互相议论，说小玲工作不用心，说她脑子进水了。她有时也怀疑是不是真的欠他们的。是不是应该继续在这受罪呢？难道一个人犯了错误，改了以后都不成么，这个错误要背一辈子么？时间一长领导又莫名其妙的让她下岗了，下岗后没多久领导把自己的亲侄女安排进来，顶替了小玲的职务，领导给小玲上了一课，原来又是套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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