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一瞬 (2 / 2)
        想想这一路的大太阳，我还真经不住这种甘甜凉爽的诱惑，过去一仰头抬起木桶“咕咚咕咚”地喝了个水饱，我放下水桶回头看嘎子哥，这一看不要紧，才想到嘎子哥一个人辛苦打来的泉水让我一顿喝半茬子，嘎子哥捶我一拳说“你小子”。

        我感觉他捶我那一拳很是有力，可这拳头落在我身上却没了痛感让我又是莫名心疼一下，不自觉地我的目光落在了他捶我的右手上，他的右手好端端地就放在那，我都不知道我在看什么。嘎子哥见我被捶一下愣愣地盯着他右手看，以为他把我捶出毛病了就问我“平，啥时候这么娇惯了，捶一拳都寻思半天。”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我这一天是怎么了，周围的一切都跟往常一样，但我却那么心不在焉，只有我自己显得格外不正常。

        我，还是我，只是少了点什么。

        这感觉在我从家出来的时候就一直掂在心里，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很让人气滞，现在一连串地想起来更是让我闷头闷脑的不舒服，这时候我屁股突然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一个趔趄收不住差点栽地上，嘎子哥帮我稳住身子回头一看除了我爹还有谁，脸上没好气儿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抬头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啊？还翻不翻地，今年冬天你是想啃树皮过日子呀！”

        我爹瞪着牛大的眼睛盯着我，我却没感到任何反感和害怕，搁往常我被我爹这么连打带喝地早气不打一处来了，反抗几句总是有的，可现在看见我爹却让我感到那么温暖，我爹在家的威严那是说一不二，我们一家人也习惯了他的蛮横，就是这样的蛮横支撑着这个本就不富裕，甚至是有点过不下去日子的家。

        我心绪纷飞煽情地看着我爹，相对以往一反常态的表现让我爹反而有些灿灿地下不来台，一拉脸回头往自己地里走，走了两步才没好气儿地跟我说声“赶紧干活。”

        我心里一酸，答应了一声“哎。”

        我小跑两步追上我爹，乐呵呵地举起锄头埋头干活，嘎子哥扛起锄头在那边跟我喊道“平子，我晚点过来，回家把咱俩晌午的饭带上，吃饭的时候你再给我讲讲那个鲁提辖。”

        这样的日子重复了十二年，这十二年里我爹的腰弯了多少，我的个子就长高多少，我爹耕了多少地，我就吃了多少粮，我们哥三个踩在我爹的肩膀上山抓雀，下水摸鱼，留给我爹一身伤痛无法复原，那种长期劳作造成的骨骼畸形让我感叹这世间不但在造物，同时也在一点一点剥蚀着我们咿呀学语时启蒙的万事万物。

        “平哥儿，又在这发呆呐。”一声脆生生的甜到心里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平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都能引起一阵心悸，可现在我却在不断地颤抖下久久不敢回头看那声音的来源，明明昨天才见过，今天竟让我感到声音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很远、听不真切。

        眼前的土地渐渐模糊起来，我却倔强地不想用手把眼前的世界涤荡干净，她在身后催促着我回头和她说句话，我却越发心疼地连头也抬不起来，我总怕回头看不真切她，虚假到从心底里都要质疑那声音也只是一个遥远的回忆，我曾对她许下那么多承诺，她也对我说过很多炙热的话，我想给她什么，就欠下什么，我想给的越多，欠的就越多。

        就在我内心挣扎在崩溃边缘的时候，玲子又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说“平哥，干活累了就歇歇，心累了就放下。”我猛的一震，这不是玲子，玲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好像渐渐的知道了今天为什么这么心不在焉又有点优柔寡断，那种闷闷地感觉这个时候达到了巅峰，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思如暴风雨下的大海浪潮翻涌，我终于愿意想起这样的世界已经不是我的世界，我也看清了这个世界只存在于那些清晰明朗的昨天，一旦过去就再也回不来。

        我始终没敢回头去看看身后熟悉的人儿，我站起身往远处跑去，前面那处林子很大，那年刘干事就是在那片林子捡回一条命，我想他在生死关头总能想起什么，想到过去？想到自己的不堪还是要重新振作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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