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抱螟蛉夫妻朝南去，投天伦阖家向北
        第三章

        抱螟蛉夫妻朝南去，投天伦阖家向北还。

        过了楼桑村前面不远就是三家店村了。朱向善坐在车辕上远远便看见一个人蹲在村头路旁抽烟，再走一阵见那人站起身来，向他招手，定睛一看此人正是李四，这时车已到了近前，李四转身在前边带路前行七八十步，向右拐进了一个小胡同。胡同两边是用秫秸架的篱笆，歪歪扭扭，将能容得一辆大车通过，还得下车一手牵着马，一手推篱笆朱向善一辈子也没走过这么小的道，一边走一边唠叨，李四笑着说，进院就宽畅了。

        果然走不多远，就见前面有一个空院，没有院墙，更不用说门了，靠西面有土房三间，大直楞的窗户没糊纸，两扇木门少了一扇，挂了一条半节破褥子当门帘，上面缺一角，下面缺半节，房顶长满了荒草，檐椽糟的剩了一半。院里空荡荡的长满了杂草，只有靠北墙一棵歪脖枣树，南北两街坊各垒了半人高的土坯墙，才显得他家是个院子。这时伏永忠早就站在院外迎接了，大车进了院子，把马栓在枣树上，李四帮忙卸了车，把大家让进了屋，进屋一看，满屋子只有炕上新铺了一领席是白的，其他全是黑的。伏永忠早就烧了一锅开水，又从一个席篓里抓了一把大枣，在炭火上烤了烤，又刷了四个粗瓷大碗，给每人沏了一碗枣茶，完了才搬了一节木墩做在一旁。

        李四这才开口说话，嫂子我早上来了就跟永忠把你们那的情况说了一遍，他听完是一百个愿意，现在嫂子你上里屋先看看孩子，如果有缘，这事就成了。说完到里屋一挑门帘，李夫人进了里屋，由于光线太暗，老夫人半天才看清。只见屋内沿窗是炕，炕下是个锅台，破铁锅里烤着半锅细面沙，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臊臭味。

        炕旮旯蹲着两个六七岁的小子，身上披了半条被子七零八块的露着破棉花。热炕头躺着一个小男孩，盖着半条破被子，身上**，身下的沙土以经尿湿了，散发着热腾腾的臊臭气。半抬着头，两只大眼睛怯生生的看着来人，李夫人抬腿上了炕，深吸了一口气。伸手从沙土中把孩子抱起来，顺手摘下大襟扣袢上的手帕，擦净身上的沙土。又冲外面喊，李大兄弟，快把车上的柳条箱子搬进来，李四答应着朝大车跑去。

        见车上放着一个硕大的破箱子，便搬进屋内，朱向善走过去，打开盖子，上面是个蓝布包袱，知道里面是小孩衣服，便拿进里屋放在炕上。解开先拿出一件红花绿地小棉袄，递给李夫人。李夫人接过给孩子穿上，然后是小棉裤，小袜子，小鞋，最后戴上个小帽子，这才抱了出来。

        伏永忠一看，嘿，这小小子真精神，头戴一顶黄地黑条纹的老虎帽，两个白眼珠上镶着黑色玻璃球，炯炯有神。上穿一件绿地红花小棉袄，中间黑色的偃襟两旁，缀着一排金黄色的扣子，鲜艳夺目。下穿粉红色开档裤，后边围着一个蓝边绛里的小屁帘，一双小白袜穿在黑色条绒鞋里，露着小白边。外披一件红缎子白里丝棉大氅，看的伏永忠都呆了，半天才醒过神来，苦笑着说，你小子这回算欺了祖了，你爹一辈子都没穿这么漂亮过，说的大家都笑了。

        这才注意到那两个大的，光着腚在旁边羡慕的楞楞看着，怯生生的也不说话。李夫人吩咐他俩说，那箱子里的衣裳都是送给你们俩的，自己挑去，捡好的穿，两个大小子象疯了似的，跑过去你拿一件我拿一件我抢你夺，不一会就都穿满身上了。

        伏永忠说，你们俩也跟着过过年。说完走出屋就要抱柴做饭，李夫人说，不用了，酒菜都是现成的，你们哥仨在炕上踏踏实实的喝酒，我把饭热好就行了，说完就要把孩子平放在炕上，让女儿哄着玩耍可当女儿过来刚一伸手，那孩子便一挺身，向前搂着姐姐不放，夫人见状，便顺势把孩子放在了女儿的怀里，看着孩子搂着女儿的脖子笑，就放心的走了。

        让大家奇怪的是，自从李夫人把他从炕上抱起来，就一声没哭过，给他穿衣服，他自己知道伸小胳膊，伸小腿，一点不哭不闹，脸上总是笑着。乐得伏永忠眼里沁着泪花说，你真有福，我这半天心里都忐忑着，总怕他见了生人又哭又闹，让人以为是个傻孩子，嫌弃不要哪，没想到他这么会哄人，这都是命啊。这时李夫人又把那些玩具拿出来，挑了一个拨浪鼓，一个糖人吹的小猴盘杠子，向他摇着，逗的他两个小手伸出来，一手一个抓了过去，他这个举动也把大家都逗乐了。

        回头又对那两个大的说，你们也拿几个玩去吧，那两个大小子也拿了几个泥人，泥哨儿，山咕咕，乐着跑到外面玩去了。李夫人把锅用清水连刷了两遍，才把馒头年糕馏上，朱向善等三人盘腿坐在炕上，也没有桌子，好在酱牛肉用荷叶包着，八宝菜用小篓盛着，酒瓶打开每人倒半碗，三人是推杯换盏，喝得挺高兴。这时饭也热了李夫人招呼那两个大的进屋吃饭，那两个孩子听到喊声，跑进屋，每人抄起一个大白馒头，烫得两只小手红红的，一边用嘴吹着气，一边让那馒头在手里打滚，等到馒头凉了也让他们给揉得像个黑煤球了。

        逗的大家哄堂大笑，伏永忠笑着数唠他俩，着什么急，又没人跟你们抢。李夫人又给切了两块肉，加在他们馒头里，两个孩子大口的吃着，李夫人说，吃慢点，别噎着，李四说，嫂子你再给他们每人一个馒头一块肉，就别让他们吃了，过一会再给，别真撑坏了他们。伏永忠说，自从他妈生了病，他们就没见过肉。这时李夫人才想到小三还没吃东西哪，赶紧把那个蒲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块酥皮点心，塞在他的小手里，可那孩子并没吃，而是先拿到姐姐的嘴边，女儿摇摇头说，你吃吧，他这才把点心吃下去。

        李夫人又对那两个大的说，这还有一包糖，都是给你们的，让你爸爸给你们收着，等我们走了再吃，省得想弟弟。说完，又看了李四一眼，说时候不早了，咱们一块回去吧，李四说，大哥你赶车头里走，我骑驴在后边跟着。李夫人又嘱咐伏永忠，现在咱们已经是亲戚了，往后有什么难处想着说话，过几天让做活的给你们爷仨拉一车粮食来，再把你大哥的衣服给你捎两身来。伏永忠垂着头说，谢谢嫂子，朱向善这时已把车套好，招呼他们娘仨上了车，彼此挥手吿别，一路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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