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冬天到了，因为晚上还要上晚自习，如再赶2里地回家就很晚了，所以我也住校了。学校给租用的当村的一些人家用不着的房子做宿舍。我们班三个和一班的两个一起被安排在了村西头一个院子里，那个院子不大，就四间北屋和西边一间厨房一间厕所。北屋的四间房从中间隔开了，东边两间是两个老师的宿舍，西边两间是我们的宿舍。我们的宿舍里，西边靠墙堆了一堆很高的麦皮，都高过了我们的床，我们的床就是用自制的大泥砖垒成了床体，然后上面放了几块木板，木板上又放了一些玉米秸。床是靠北墙东西长，所以我们就头朝向门口，从东往西排开来睡，因为家里穷，母亲就给了我一床被子和一个小枕头，好在她们几个都捎着被褥和床单，好在我能睡中间，那样我就不用铺褥子和压被子了。每晚因为在中间也感觉不到冷。可是好景不长，一天晚上回到宿舍，刮起了大风，门缝里嗖嗖的往里窜着刺骨的风，睡在靠最西边靠近麦皮堆的一班的李红不干了，提议道：“我一来就睡在这最边上，这样也不合理啊！程梅云为什么睡中间啊？咱们要轮换着来，“就是啊，应该轮着啊”和她一个班的那同学回应道，我们班上的她们两个没吱声，我知道她们是觉得我没有压被子睡最边上会冷。但我自己不能那样啊，那样也觉得是自私了。便说道：“行，是应该轮着来，我们俩现在换过来吧”。同班的李爱拽了拽我的衣角。眼神里充满了担心，我对她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我们开始了新一轮的轮换，重新全拾掇起铺盖换位置，“哎，程梅云，你怎么没有褥子和床单啊？”在铺床时那同学又惊奇的喊道。“忘了捎了”我赶紧回了句，生怕人家知道是因为我家没有而笑话。“你还真是的，真会沾便宜啊，我们的如果不宽铺不到边上，你还直接睡草上了？”“你这人真是的，人家是忘了拿又不是不拿！我和她挨着，你们先铺你们的”同班的李爱有点不高兴的反驳道。她们都不吱声的铺了起来，我睡在最西边紧挨着麦皮堆，李爱在我东边，好在她的褥子宽一些我能占一点位置睡在上面，那时的压被子都不很大，她盖好后，虽然搭在我身上一些，但也只能盖到上面一半。我把脱下的棉衣尽量往西边盖。但也盖不过来。这西边虽然是麦皮堆却一点也不当风，空荡的凉。门口的风又不停的往里钻。感觉很是冷，我把被子包起头来，只留鼻子和嘴巴露着，卷缩着身子，打着小哆嗦，还不时的露眼瞅瞅麦皮堆里会不会忽的钻出个人来，这又冷又怕的，直到困的不行而睡着。好在那时虽穷身体还好，也许是一直经历着贫穷，身体已有了一种适应，还能扛得住些风寒酷暑。

  好在第三天中午，房东就拿着糨糊和一些废纸，去把门缝给糊住了，那样就不那么往里进风了，于是李红还有点醋意道：“我在最边上时你也不来糊，她这才三天啊，你就来糊上了？”“总是忘了，这不是今上午刚想起来吗”那房东边糊边笑着回道。“还是程梅云有福气，这样就不那么冷了”李爱有点高兴的说道。那房东看了看我，表情有点怪的没吱声。我知道那是在怀疑，我这样又黑又丑的能有福气吗？“哎，程梅云，你今次考试数学怎么那么高？竟比李华还高了四分？咱班第一了呢！”张红娟问道。“今次的不难啊”我回了句。“哎呀，你考了多少？”李红问。“九十八”“那么高啊？还不难，我才刚够分呢”李红有点惊奇的说道：“我数学就是蒙的，不会做啊，你晚上教教我吧？”。她接着又转头问李爱：“李爱，咱们今晚上换着睡吧，我挨着程梅云睡，让她教教我数学”“我还要让她教我呢”李爱有点不悦的回她。“我不说你也不说，我今晚就挨着她睡”李红竟有些霸道的说道：“程梅云，我挨着你睡啊，我替你睡最西边，你教我数学怎样？”“不用，我睡那里一样教你”我心想：我教你题还用你睡最西边换了吗！“这孩子看着就厚道，肯定有福气”房东糊好后边往回走边笑呵呵的看着我这样说道。我竟不觉有些脸红的低下了头，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福气，但能听到一位长辈这样夸自己，心里还是感觉暖暖的。于是，这天晚上开始，李红就抢着睡最西边了，我不让她就是不听。每晚睡觉前还不忘嘱咐下都要挨紧那样暖和，还不忘也把压被子往我身上盖一点，也是每晚躺进被窝里都要问我道数学题。我那时很是感激她们能关照我，能让我这个贫穷的同学没再让心也感寒酸。

  有个周日的早上，我本想着好好的睡个懒觉的，可不曾想大清早的就被吵闹声吵醒。“你先说你说话算话不算话吧？啊！你说使几天就还，这都几个几天了？快两个月了啊，还不还！你到底说话算话不算话啊”“他婶子，实在不好意思了，你看这家里这个情况，我不是不还啊，是实在是没法还啊，我如有还能拖着不还吗？你再宽限几天”“宽限？我宽限你谁宽限我呀？俺家里也是急等着用钱啊！你说你家里这五块钱都拿不出来还空子，你说你这当老地地到底是怎么当地啊？啊！”“确实是困难，两个孩子上学，大孩子当兵不在家，”“你家大孩子当兵不是有钱吗？”“一个月几块钱，再节约”“你还节约，我都听说了，你经常又打酱油又买醋的吃的还挺自在”“我们哪有经常买啊，就是有时看孩子们实在吃不下饭去偶尔去买点加油吃”‘我不管你有没有，今天必须还钱，快还钱，还我那五块钱’’我脑海里又想起了哥哥考上红校时，父亲去程有扩家借五元学费所遭受的屈辱，心里无比难过，有种深深的刺痛感，紧咬着牙，任眼泪顺眼角不停的流下来，恨自己这么大了还不能替父母分忧，还让人家这么来埋怨母亲！五块钱，又是这五块钱，让父母都遭受了侮辱埋怨。

  过年考试时，我考了全班第二名，全年级第四，虽然自己觉得成绩不是很好，但起码前五名之内也算高兴。那时的心里很奇怪，从不知自己是怎么考出来的，因为考试前也没用过功，发下试卷就那样顺着做，除了地里历史外，其余科目都是九十分以上，因为地里历史不怎么喜欢学，所以都是考试前才会翻书背一下，平时几乎都不看书。所以每每也是这两科给拉下分来。当放年假时，全校学生都会站到那个有办公室的大院子里。那是个东面一大间教室是初二的，南面两大间教室是初三的，西南角那里有两间是男女厕所。中间是一间厨房，有时住校老师会在那里做饭吃，还有我们平时喝的开水都要去那里取，西北面一间教室也是初二的，最东边在进院的路北面的一大间是办公室，我们初一的两个班在院的东面单独两大间。那时各个年级的学生都排好队，面朝北站着，前面的几张桌子后坐着校长和各年级的班主任，还有几科的老师在边上站着，每年就是这个时候最有意义，校长讲完话后，就开始从最低的初一开始，领全年级前十名内的奖状和奖品，奖品就是演草本和铅笔。每每被喊着名字上去领奖状和奖品时，心里真是有份自豪感。觉得大家的目光肯定都在看着自己。所以每每都不敢抬头去看他们。开完大会，各班再回教室，有班主任发全班的三好学生和前三名的奖状，我每每都是得三张奖状和十个本子还有十只铅笔，散学回家的路上，手里拿着奖状的感觉也真是好！每每有同学经过我身边，都会因为看到我手里的奖状而再多看我两眼。每每那时走进村里，村里人看到了，也都会说上些好话。我每每那时都会忘记自己还有张黑皮肤的郁闷了，而是觉得自己有种小自豪了。

  每每回到家，母亲也是笑的合不拢嘴的夸奖着：“俺闺女又得奖状了，就这点还像是俺闺女，能挣个体面，好好学考个状元啊”。我每每再自豪的拿出本子和铅笔，母亲更是乐呵：“还有这么多本子和铅笔？还是俺闺女好，给家里省下钱了”“你得的啥奖状啊？”母亲每每也是不顾弟弟的感受去问弟弟。“我什么也没得”弟弟毫不在意的回答。“你要和你姐姐学习啊，你看你姐姐又得奖状又得本子铅笔的，你到好，光光的什么也没得”。弟弟每每都是不支声。我也觉母亲那样说有点过了，就回句：“有很多什么也没的呢”“还是俺闺女学习好，过会我去给你炒你最喜欢吃的豆腐啊”。母亲去忙饭时，我也会拿几个本子和铅笔给弟弟，因为这是奖品，平时我们用的好本子就少，所以弟弟也喜欢要，父亲回到家，听母亲给报的喜，父亲也是满脸的喜悦。那是我觉得最幸福的日子。

  春天来了，我们又考了一次测试，我主科都在九十分以上，因为副科没怎么学，地理历史书都是那么的崭新，只有快考试的前两天才翻开书看看主要内容，所以历史考了六十分，地里只考了二十九分，虽然还是那全班第二，但因为考第一的同学每科都很平均，虽然数理化比我分数稍微低点，但历史地里却都高我很多，我们村不同大队有两个教我们的老师，一个教我语文，一个教我地里，那语文老师就去我家和我父母说：“你家女儿真聪明，学习很好，是个大学苗子，又可能是咱庄将来的第一个大学生”可地里老师也接着去我家，让我父母劝劝我，不能偏科，偏科太厉害了不好，说：“你这闺女是聪明，可就是太偏科了，把别的科都考那么高分，唯独我教的地里才二十九分，这太离谱了，不能这样，再这样我就挨批了啊！好好劝劝她，把地理成绩也搞上去啊”那时老师们也是看学生成绩拿工资的，我这样的确实对他很不利。于是那晚我回到家，母亲是笑着一会夸我，一会训我。连她自己也不知该对我说什么好。只是一句话说了多遍：“偏科是什么我们也不太懂，但你别把地里考的那么少啊，起码也要够分啊，你让他没了奖金，这庄里庄乡的见了面也没法说啊”“我不喜欢学那个啊！”“不喜欢也别不学啊，你考那么少人家都找家来了，说你故意的，你别的科怎么都考那么高啊”“孩子喜欢学啥就学啥，他那科妮子不愿学就是没兴趣啊。”父亲替我解围道。“你就知道惯她，你又不是老师你懂啥？没听老师说她这样以后影响考高中吗！你什么数数理化还是什么的你考的再高，你地里一科考不好就拉下分来了，要不你怎么就考不了第一呢，就这个原因”。我那时还怪母亲不懂还真能唠叨，母亲说的什么根本不往心里去，却还生气的回自己的房屋里噘着嘴满心的不悦，可后来应验了母亲的话。

  一个暖暖的春天周末，我正在院子里的小桌上写着作业，老奶奶家的小爷爷笑呵呵的来我家玩，他虽然只比我大两岁，个子却窜的比我高一大截了，小学毕业就去干活了，跟着队里的其他大人出去打零工挣钱。看到我在写作业，就蹲我旁边看着我写了一会作业，问我题难不难，我都说不难，他说了句：“就是聪明！好好学，争取上大学以后离开这里去城里生活”说完又看了我一会，因为我写作业时别人说话我有时接不上茬，特别是在做数理化作业时。我也不记得他又说了什么，只是觉得他在我身边蹲了好一会，又起来和我母亲弟弟开了会玩笑。然后忽的在我一个本子皮上写下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就匆匆的往外走去。我拿起本子看着这句话。抬头看着他离去的瘦高背影，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就又低头写作业了。没过了多久，就听母亲说他和邻队的一个女孩谈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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