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穹顶之议 四 (1 / 2)
        火焰终究还是黯淡下去，会议室里再度恢复了潮湿冷清的氛围，洛瑟冷哼一声，向后坐回到了位置上，他的确太冲动了，但对于一个见识过战场上堆积的尸骸的老兵来说，在这种情况下更冲动一点也不为过。

        “你最好给我一个让我无法反驳的理由。”他说。

        “我会尽力。”议会长点头行礼，随后他环视剩下的三名大天使，“各位也请坐吧，这里不是站着说话的地方。”

        “我们正面临着一场革命。”他的声音低沉，仿佛有着魔力，吸引着人倾听他的发言。凡提斯三人互相交换了眼神，最后还是决定向坐下来。即便他自己很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更是个不择手段的阴谋家。但唯独让他能够听他解释他即将做出的疯狂行径的理由，是凡提斯依旧相信议会长对于高阶天堂的忠诚。凡提斯了解过人间界的历史，在不足一百年前的人间界中，曾短暂地出现过名为“纳·粹”的政党。在他看来这些人是彻头彻尾的人渣，他们迷信着自以为是的正义，对无辜的人民大开杀戒。但是他又很惊讶他们的意志，他们对国家和理想的信念坚硬如钢铁，即便到最后一刻也不曾弯折，他们在憎恨的火焰中燃烧，以灭绝人性的方式坚守着对国家的忠诚，最后在扭曲的火焰中烧成灰烬。

        这些人是错误的，他们被人憎恨，被人唾弃，被人畏惧，但他们身上依旧有令人敬畏的品质。

        但他们依旧是错误的。

        凡提斯以审判般的目光看向议会长……看向自己的父亲，如果他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了哪怕一丝偏离正轨的影子，他也必将斗争到底。一般人都是会犯错的，有时候英雄也会犯错，但达蒙既不是一般人也不是英雄，他是三人议会的议会长，高阶天堂权力的顶峰。如果他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整个天堂……甚至更大的世界，更多的人都会陪葬。

        凡提斯看向其余的三名大天使，他们也都是一脸肃穆的神情。从议会长刚才石破天惊的那句发言结束之后，这场会议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一场法院的听证会，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法官，此时他们正准备听达蒙议会长的自我辩护。现场的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安静得可以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所有人都等待着议会长的发言，空气凝重，犹如深海。

        “我们正面临一场革命。”议会长再次重复道，“这是个人间界的词语，意味着更朝换代，新的力量推翻旧的力量，新的事物取代旧的事物，新的世界替换旧的世界。人类相信世界的轮回和周而复始，认为世界是循环往复的，强大的不可能永远强大，终有一天会黯淡下去。因此没有任何一个王朝可以永恒，没有任何一股力量可以永不消逝。”

        “但我们是沐浴在圣光下的永恒一族。”外交大臣站起身，骄傲地昂起头来，他说这话时并没有看着议会长而是面向众人，他不着痕迹地站到了达蒙的那一侧，“是神之臂膀，我们和神同源而生，光之穹顶永远都不会黯淡，而我们的历史也已经延续了无数个他们口中的‘轮回’。”

        “暂时如此。”议会长摆摆手，示意外交大臣坐下，“就目前看来，高阶天堂依旧是这个世界力量的巅峰，冥界的巨人被我们在万世战争中打败，直到今天大部分冥界的土地依旧贫瘠得无法供给他们所需要的粮食。我们之间的和平刚刚持续了不足百年，巨人们对我们的态度既憎恶又畏惧。而我们和人类的关系一直比较微妙，在他们的历史上，我们曾一度被看作神一般的存在，他们甚至为此创立了各种宗教信仰，因为信仰的不同而相互杀戮。我们曾为此嘲笑他们的愚昧无知，将人类看作了低等而弱小的生物。但他们的成长速度却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料，在短短数百年间，他们开发出了能够对抗我们的武器，拥有了探索外层世界的能力，部分人还摒弃了对我们的仰望。我们有理由相信，现在的人类对天堂的稳定和繁荣而言，是个威胁。”

        众人沉默着听他讲述，无人出言反驳，这些都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天使们是眼看着人类一步步走向天堂无法控制的境地的，就仿佛科学家看着培养皿中的实验生物突然开始快速生长，从一小撮单纯的细胞变成牙尖爪利的怪物一般。这个种族从手持可笑的木头长矛奔跑在草原上，到制造出可以夷平整个星球的恐怖武器，其中经过的时间尚不足一个天使的一生。

        “诸位。”

        达蒙议会长挺身向前，嗓音沉雄：“可能你们都察觉不到，但是事实就是事实，现在已经到了决定天堂命运的时候了。天堂的力量在过去的数万年间从未有过巨大的进步，我们的巅峰永远停留在潘多拉之盒出现之前的上古。那时我们的魔法照亮整个宇宙，我们的人民在群星间穿梭，但那一切都随着那个小小的恶魔之匣的打开结束了。即便从那过后已经过了几万年，事实也未曾变更，我们永远地失去了原本的家园，如今的高阶天堂不过是流亡于他人世界的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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