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归去（1）
        “姐，二位良娣和二位良媛前来请安。”我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蓝芷和蓝鹊为我上妆换上宫装，神思却早已飘忽到窗外看着这场从腊月三十的夜里一直下到正月初一的大雪，“走吧，差不多就得了，别让她们等着了。”脚步虚浮就像是踩着棉花一般软绵无力，若不是蓝芷和蓝鹊一左一右的扶着我，恐怕已经跌倒在地上。

        “妾给太妃请安，恭祝太妃新春如意，福泽安康。”我抬了抬手示意她们起身坐着，看着她们的模样竟觉得有些恍惚。仿佛还是那日甄选时初相见的模样，而我却已经千疮百孔失去了曾经的满心以为的快乐和难过，仿佛一个牵线木偶，任由人提着线随意摆布。

        “姐，该您话了。”蓝芷轻轻地碰了碰我的胳膊让我回过神来，方才惊觉她们一直跪在地上不曾起身，“都起来都起来，刚刚是我走神了，让各位姐姐受了委屈。”她们几个连忙了句“不敢”。我看着欧阳研右手边的空位置道：“李昭训怎么没来？”

        李清淑是东宫如夫人之首，而她又是李清漪的堂姐自然由她起身回话，她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太妃有所不知，殿下年前已经晋封她为良媛，昨日殿下带她入宫赴宴留宿在宫中还未回来。”我皱眉，按理晋封东宫的女眷是要知会我的，但楚凌一声不响的晋封了李清漪也让我有了些心性。

        起身时我暗示欧阳研来找我，她微微点头随着众人一同离开正殿。回了寝殿我换了衣服躺在床上歇着，“看你这副模样真是病透了，还记得刚见你的时候你还不是这副模样，演武场上箭箭中靶的英姿可是让人称羡，看看你如今这副模样。”我苦笑着看着欧阳研道：“你能不能不挖苦我，如今这副模样也不是我所愿。”她收了笑容正了正神色道：“你让我来找你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我直视着她琥珀色的双眼一字一顿掷地有声的：“我要离开东宫，离开楚凌。”欧阳研伸出手捂住我的嘴，示意我先不要话，“放心，这外面我都让蓝芷和蓝鹊清干净了，这个你放心。”欧阳研坐直了身看着我道：“你下定决心要离开了？”我点头，“我本以为安安静静的躲在长宁殿不去想他不去见他便可护他周全，他不是真心入仕只是因为他爹的逼迫和我的关系才选择入朝为官奔向仕途，我不愿成为他的负累成为他的阻碍，我只想他快乐平安的活着，不必如此苦累强迫自己。”

        欧阳研看着我长叹一声，但很快笑出了声音，“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傻的女人。”我也笑着看向她，“彼此彼此，你我都是一样的。”欧阳研平静下来看着我道：“你只有两种离开的方法，第一种，与楚凌和离，不过依我看楚凌是不会同意你和他和离这件事情的，所以只能走第二条路，”我看着她等着她的下一句话，“逃。”我一愣，“你这话的轻巧，怎么逃？”

        “今年春猎一过，陛下就要将咸宜公主下嫁到漠狄，因着仂刈王受伤的事情，陛下准备让楚凌亲自送亲到漠狄以示郑重，你可以借此时机离开。”我看着她皱眉道：“此计虽可行，但若是我就这么离开岂不会牵连到弋阳侯府满门？”欧阳研没话，我看着她的模样心中一动按住她的肩膀：“这个法你绝不是突然想出来的，你是不是……准备离开了？”

        欧阳研看着我片刻点了点头没有话，“你疯了，你这么做会牵连多少人你心中可知道，整座云麾将军府、欧阳氏一族都会因为你的行差踏错万劫不复你可清楚？”欧阳研笑的惨然，“我还有什么怕的呢？此生不能和明德在一起，我宁肯去死。”她看着我道：“我欧阳家安插人在太医署任职不仅是为了探查宫中动向，也是有别的用处。待到楚凌离开，我便让太医公布我的死讯，日后也不会有人去追究一个太如夫人的死因去向。”

        “是清秋给你出的主意吧，是不是就连那个歌姬都是他为了你刻意找来的？”欧阳研未作声算是默认，“你可知道白莫娘有了身孕，你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过残忍了？”欧阳研听到身孕两个字露出了悲戚的神色但却是一闪而过，“你可知道，我上次堕胎用药过猛，事后又未好好调理……早已经不能生育了。”

        她这话时面容平静毫无波澜让我误以为她只是在着别人的事情和自己无关，“你……当真？”她点头，“为了不让太医署的人知道我特意让人去外面请的大夫，四位大夫同一个结论，自然当真。”她看着我，“若是这个计划成功，白莫娘的孩我会当成我的亲生孩以弥补我终身无的遗憾。”她这话的情真意切我竟动摇，看着她：“你当真不在意外面的流言蜚语，你可知道白莫娘的身份在司空府只是个妾，就算是正妻去世或是休离你也无法扶正，你可愿意如此卑微的活着？用别人的身份养着别人的孩只为了和清秋长相厮守？”

        “你都了，是长相厮守，那么这些对我而言就都不算什么了。什么名分尊荣，什么身世流言，我都不在乎。和他在一起，无论生死无论祸福，相依相守一生一世便是足够。我这辈最怕的就是不能和我心爱的人在一起抱憾终身。”在她的身上我看到了将门之女的洒脱和淡然，我若有她一半的勇气和信念也不至于落得今日的结果。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我听着远方飘来的歌女唱的越人歌不禁露出了笑容，许是自幼被养在宫中教养，终究没有体会过那缠绵悱恻，丝丝入骨的快乐，这歌词也失去了那么些许的意味，“好听么？”欧阳研指了指贤信殿的方向，“李良媛请的歌真是不错，听初五楚凌要在东宫设宴邀请一些世家公一同饮宴。这位李良媛也算是为楚凌分忧解难，替他准备宴会上的歌舞礼乐之事。”

        我没话只是静静听着歌女的歌声悠扬婉转不觉入神，欧阳研也坐在榻边同我静静地听着。“你可要开始准备着生病了。”我斜着眼睛瞟了一眼欧阳研她了然点头，“我先回去了，正月里天气寒冷你莫要因为贪图乐以至于病情反复。”我看了一眼她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姐和欧阳良媛了什么，怎么了这么久？”我看了一眼蓝鹊她并未明白什么意思还要追问下去却被蓝芷拦住，“蓝鹊，别问了。”蓝鹊哦了一声低着头没有话，“蓝鹊，我想吃你做的鱼糕，你去做些可好？”蓝鹊听我有了想吃的东西忙不迭的去准备着，蓝芷替我掖好被角想让我早些休息，我伸出手拦住了她。“我问你，若是让你离开东宫你想去哪儿？”

        蓝芷闻言苦笑摇头道：“姐的问题有些为难奴婢了，奴婢被卖进司空府之前一直在乡下生活不知道外面什么样，长这么大见过最繁华的地方就是郢都。”是啊，蓝芷卖进司空府后一直在厨房烧火，因着她伶俐我才让她来身边伺候，她怎么会知道郢都外面的地方。“抱歉，我唐突了。”我歉然一笑却让蓝芷红了脸颊，“姐折煞奴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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