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信笺 (3 / 4)
        顾衡看完了信，只觉心中柔软，眼中满是浅浅笑意——孟舟一贯不爱拽雅词儒文之类，总觉着繁琐冗长，全不如一句直白的情话来得简单明了，然而此时他手中的这一封信，虽然没有明言思念，字里行间，顾衡却能清晰感受到孟舟写信时，究竟是个怎样的心情。

        他们从小一同长大，几乎没有什么能够瞒得过彼此心绪的秘密，从稚嫩孩童到如今的翩翩少年郎，岁月流逝，光阴辗转，却也没抹去孟舟的一片赤诚之心。

        顾衡将信纸对着小几上安放着的这一盏宫灯的烛光小心翼翼地折好，正要把信笺连带信纸都给仔细收起来，手上忽然一顿，眉尖也跟着蹙起。

        仿佛是信封里还有什么东西？

        他抬起手，将信封轻轻抖开，暖黄的夕阳余晖与烛光一同倾泻而下，将信封映得雪白中透着暖黄，几片略有干枯，却犹带几分粉白之意的桃花花瓣便飘下来，正巧落在了顾衡按在信封的手心上。

        他先是怔了一怔，随即略略挑起嘴角，轻笑了起来。

        彼此如今虽然相距千里，但是这人愈发会玩一手挑逗人心的手段了啊……

        明德堂里自然也收到了一封孟舟从汴京东北方向的长安城寄来的家书。

        这一晚孟老太君留了孟楚在明德堂用晚饭，等到祖孙二人都用了饭后的漱口清茶，正在一处说话时，梁姑就从外面匆匆进来，书中还拿着一封印着火漆的信笺。

        孟楚首先瞧见了，仰头看着梁姑，眨了眨眼睛，虽然没说话，梁姑却从她黑白分明的眼中读出了她跃跃欲试的念头，不由柔声笑道：“小娘子想要读你兄长寄回来的家信吗？”

        孟楚轻轻地“嗯”一声，梁姑也不迟疑，直接就把信笺孟老太君坐在软榻上，抚了抚孟楚的乌黑发辫，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喜怒情绪：“这孽障竟还有一点良心么？”

        梁姑半是无奈半是苦笑，低声安慰着道：“先不论老太君先前如何生气，世子愿意捎信回来，让您知道他的近况，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孟老太君垂下眼眸，没再说什么，孟楚也察觉出祖母情绪不高，便主动往老人的怀里又蹭了蹭，坐在孟老太君下首的脚踏上，将头靠在她的小腿上，除掉了信笺上的火漆，又抖开信纸，开始声情并茂地读起来——

        “男孟舟跪禀：祖母大人万福金安，自一月十七孙儿率军离京，恍惚已有月余，不知府中事可安否？祖母将息，可顺遂否？小妹年幼，稚子孩童，如今所学经籍，又有进益否？孙儿孤身在外，念及清明将近，京中宗祠，遥遥一祭，待来日归京，将此番经历细细交待，望能一慰先祖。近日过长安，因思前朝旧事，慨然有怀，当李唐之盛世，蒙安史之祸乱，六军驻马，天子不前，唯有贵妃自裁，方可保全家国颜面，呜呼！何其悲矣！然追思当世，外有胡羌，内有不修，禁中内外，情形多艰，前途不明，较之前朝，实为互相颉颃之态！又有何高下之别？徒叹奈何！天子守国门，将士死社稷，无外乎矣！待军过长安，一路行北，再往东行，太白笔下，燕山雪花，或可一观。此亦人生之乐也！祖母一切康泰，家中安好，便为己念。孙儿在外，男儿有志，不必挂怀。伏望示知，敬请福安。男孟舟谨禀。三月十三，夜，于长安。”

        “读完了？”孟老太君不知什么时候就微微合上了眸眼，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孟楚的发辫，听孟楚的声音渐渐轻下来，落下最后一句，方才将眼睛睁开了细细的一条缝，觑着孟楚手中的几张信纸，轻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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