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信笺 (2 / 4)
        顾衡只做不觉他的话中深意，不动声色地笑道：“若是日后我有机会出去游历，睹名山大川，见风土人情，没准也会给你写信呢，朋友之间，都是一样的，又哪里有什么亲疏远近，该与不该的区别？”

        等到傍晚时分，顾衡回了“海棠春深”，还没顾得上把映夏想吃的卤味，也就是和乐楼的醩鹌鹑给她，就见映夏迎了上来，面上更是笑意盈盈，顾衡不觉奇道：“今儿是怎么了，这般高兴？”

        映夏温柔笑道：“婢子是替您高兴，今儿有快马加鞭送入汴京的几封信，一封送去了东宫，一封送去了靖国公府，还有一封……就在咱们这儿了，是给您的。婢子将信放在内室罗汉床上的小几上了，您进去就能瞧见。”

        她这么一讲，不需多言，话中深意顾衡就已明了，眸眼顿时一亮，将手中的一份醩鹌鹑交到映夏手中，便匆匆地旋身走了。

        映夏看着顾衡忽然欢喜雀跃起来的模样，不觉抿了抿嘴角，轻轻笑了一声。

        这回事她也看了这样久，知道这两人彼此牵挂着，与普通男女之间的情爱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那位世子爷虽然在说话做事上混账了些，到底也看着不像是个会始乱终弃的，自己也没必要再挂心这么多了罢？

        虽然还刚到傍晚，夜色初降，远处天际还隐隐有一抹斜照的夕阳余晖，“海棠春深”的主屋内室里却也早早地就点起了灯，不过是一盏暖意融融的小巧宫灯，摆在了罗汉床的小几上，与透过窗扇落下来的夕阳余晖互相映着，将小几上的一封封了火漆的信封照得竟也有了几分暖意。

        顾衡进了内室，也没急着去拆信，反而从小几下的暗格里抓了一把松子出来，朝小几上的一个焦黄冻石的小碟里一丢，又摸出一柄先前随手丢在罗汉床上的刻刀，这才伸手拿过信封，是一副要启开火漆的架势。

        三四月的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了，不像原先正月时那般严寒酷冷，顾衡在外头逛了半晌，回来后又是急匆匆的，额上沁了几滴汗出来，他却没在意，只将目光落在信封的火漆上，拿刻刀轻轻一划，展开信封的开口，手上抖了一抖，数张信纸便飘然落在了小几上。

        他将刻刀搁下，左手随便抓了几粒松子，要往嘴里送，右手则将落在小几上的数张信纸一一翻了过来，按顺序先后放了，孟舟的那一手笔迹飞扬肆意，又学前朝狂草大家张旭笔下一泻千里的狂放意韵的毛笔字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卿卿吾爱，见信如晤——”

        顾衡手中的松子被他捏得几乎要碎了，他瞅着信纸上打头的一行字，一时怔然，忘了要吃的松子，忍不住嘟囔一句：“还挺肉麻。”嘴角却渐渐勾起，带上了几分柔软笑意，一双清澈眸眼被残照的夕阳余晖映着，熠熠仿佛有光。

        “卿卿吾爱，见信如晤：日前驻军灞上，过咸阳旧地，东君渐以春风相送，山益朗，水愈润，桃杏纷纷，杂然山野，野蜂北蝶，蓊蓊蹊涧，美景良辰，不外如是，奈何影只形单，吾处其中，顿感萧索，慨然有怀。偶见枝上繁花如许，恰似帝京旧日情形，念及御街风貌，卿之笑语，吾一时感怀，深觉彼时亦如离群之雁，头白鸳鸯，旁侧无人，山河未览，终为憾事，来日寻机，携卿一游，岂不乐乎？浮生若梦，实难尽欢，唯有写景念情，以抒吾此时之怀。然世事多变，吾觉风雨将至，念卿身处涡流，不知近况可安？吾念之系之，又忧之惧之，日夜辗转，甚为所虑，殷家小娘，可堪为用？若可，用之；若不可，碧华春心，卿可往之，另择机警聪敏之人，所赖谢君，亦有君子林下之风，尚可一交。切要保全自身，慰吾心安！吾家中长者，体康健否？心悦然否？若无辞色，花落水流，人世常态，卿亦可不必忧怀，待吾有讯，再决裁断。吾军将行，两语三言，岂可说尽胸怀柔情？卿当一观，且做笑耳。盼近芳泽，可慰我心，来日书信，心必念念。”

        信笺的落款是潦草写就的“孟行远”三字，又盖上了孟舟的一方私章，顾衡看信看得有些痴了，足足过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信笺落款上印着的，正是在去年五六月份的时候，孟舟刚做了禁军中“捧日军”的指挥后，他特意给孟舟雕的一方印章。

        这呆子竟然把这一方私印也带去燕山府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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