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如幻如真 (2 / 2)
        他激动得不能自己，一连串的问题，竟似都等不及如意回答，只想自己将胸中多年的郁闷与疑问，一时间问个痛痛快快便好。然而一连串发问之后，突地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口中黯然道：“你现在和三师弟在一起，那也很好。那也很好。”话音未落，紧接着又问：“你来了，三师弟却在哪里？你们在一起好么？”说完，却不待如意回答，黯然垂下头去，自问自答道：“你们在一起，自然是很好，自然是很好的。”说罢，口中又喃喃道：“我就要死了，没办法去喝你们的喜酒，只愿你们快快活活，白头到老。”

        如意见他此状，似是大为感动。眼中泪光盈然，柔声道：“你莫要急，慢慢说。我就坐在你身边，你有什么话儿，都告诉了我，我就在这里听着。”

        紫山身上冷极，方才一时激动，脑中竟似意识都已模糊，身上颤抖个不停。如意见状，取了一方绢帕，却将自己的脸孔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又将自己的双手，用袍袖紧紧地裹住。

        紫山见状一惊，突地想起自己现在的状况，急忙大声叫道：“如意，你快些出去，我身上染了瘟毒。你快些出去，不要靠近我。”然而方才叫罢，身子已经脱力，倒在铺上，只觉天旋地转。

        如意走上前来，轻轻为他掩上被子。面孔遮得森严，只留下一双美目，细细地对他端祥。紫山意识昏迷，口中只是道：“如意，快些出去，快些出去。我身上有瘟毒，可不能害了你。”然而如意的脸孔似在他眼前越来越模糊，尽管如此，他心中却大觉喜悦，只觉在临死之前，能再见到一次如意，委实是余愿已足，大觉宽慰。

        他意识模糊，口中断断续续道：“如意，想不到我黄汉青临死之前，还能再见到你。我心里快活得紧，就是死了，也不后悔了。”

        如意闻言，怔了好一会儿，突地转身走出帐外。紫山此时眼皮沉重已极，闭上双眼，听到她出帐的脚步，心中顿觉轻松：她听了我的话，出去便好。我身上有瘟毒，可不能害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口中似乎有一缕冰凉清甜的东西缓缓灌入，他口中正焦渴异常，顿时连连吞咽。只觉脑中一阵清凉，舒泰已极。然而瞬时间身上又觉寒冷异常。

        他睁开双眼，却见如意蒙着脸，只露出一对美目，素手裹在袍袖中，却拿了一只似是用花叶作成的草杯，坐在自己身边。他心中大觉欣喜，知道方才喝下的东西，便是如意用那草杯喂自己所至。此时夜深，只怕她喂自己的，便是那些药草上所沾的露水。

        他此时身子寒冷异常，神志却比方才清醒。想到如意为了自己到药圃中的花叶上采取露水，禁不住大觉甜蜜，柔声问道：“如意，你怎得还不走？”

        如意看着他的脸孔，仿佛不认识他似的，口中却道：“我要听你说话。你就躺在这里缓缓地说，我细细地听就好。”紫山闻言眼中顿觉湿润，心中不禁百感交集。想不到自己临死之际，还能见到如意，还能让她陪在自己身边，细细地听自己说话。

        他心中又是欣喜，又是酸楚，不禁伸出手去，轻轻地捉住了她的小臂。却觉她身子突地一颤，意欲躲开，却又似乎犹豫，即而手臂一松，任由他将自己的小臂捉在手里。只听如意道：“你说吧，我就在这里听着。”

        紫山眼中流泪，欢喜无限，胸中千言万语，再也难以自禁。他躺在铺上，将自己与如意相识，以及谷秋阳，听风和自己与如意之间的情事，以及自己对如意的爱慕与思念，一一讲来。他一边讲，一边似在回忆。讲到欢快时，脸是尽是幸福甜蜜之情。讲到酸楚时，却禁不住哽咽失声。

        如意静静地听他讲述，却不说话。两只美目，与帐外透过的月光相映，似乎薄薄的起了一层雾。在紫山心中，虽然此时病痛加身，心中却觉大为惬意，仿佛这许多年以来，只有今天这个夜晚，才让他觉得如此安宁，如此快意。

        他一边说，一边想，帐外的月光，渐渐由清冷变得柔和，眼前如意的那双眼睛，渐渐似乎起了涟漪，仿佛一池春水，随风缓缓吹皱。那轻缓的波纹，渐渐地越来越大，越来越缓，却越来越美。

        不知过了多久，突得听到孟香香唤道：“大胡子，你还好么？”紫山闻言一惊，睁眼看时，却见如意早已踪迹全无。再细看帐中，纱帘完好，并无有人进入的痕迹。想要起身时，却觉天旋地转，身上忽冷忽热，苦不堪言。

        他颓然倒在铺上，心道：如此看来，昨天夜里那女鬼，还有如意，都只是自己的幻觉罢了。可是这幻觉，又怎得如此之真？一时之间，只觉怅然若失，苦涩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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