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身归何处 (1 / 2)
        桃红把水打来，迎春拧了一把面巾给柳如是擦脸，接着说：“老爷这几天担心时局，心情不好。您说的怕反对拥立福王要失败，其实老爷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是受了舅老爷和孙少爷的挑拨，放不下面子罢了。您不要往心里去，冷静冷静就会好的。别生气了。”

        柳如是不哭了，脸色苍白得可怕：“我已经想通了，没有什么好生气的。谁来做大明朝的皇帝，本来就和我们这些低贱的女子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我为老爷的身家性命着急罢了。我为他担心，他不但不领情，还觉得我伤了他的面子，还要打我。我真是何苦来哉啊！”

        “老爷对您还是真心好的，他眼下只不过受了别人的挑拨。以老爷的见识，他还能总看不出来，一直上这些小人的的当？”迎春说，“老爷去史大人那里赴宴去了，我扶您去您的房间吧，您那里比我这儿舒服些。”

        迎春把柳如是扶进了她和钱牧斋的卧房，又帮她化了个日常在家的淡妆。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柳如是让迎春告诉厨房，做两样小菜，就把饭开到自己的房间里，让迎春陪她一起吃饭。

        厨房师傅把饭菜端了上来，在小圆桌上摆好。柳如是说：“迎春，你不用站着伺候了，来坐下我们一起吃，像以前一样。”

        “好。”迎春很爽朗地坐了下来。

        柳如是夹了用筷子小菜，在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又喝了一口稀粥，说道：“迎春，我们虽说是主仆，可是情同姊妹，你人又聪敏伶俐，有的时候，你的见识还在我之上。你说说看，老爷忙合这拥立的事情，后果会怎么样。”

        迎春夹了一个油炸的小馒头，咬了一口，在嘴里慢慢地嚼着，一边想，一边说：“夫人，其实那天宋三平宋公子说得很明白，反对立福王登基是很难成功的。他不愿意把话说死，是不愿意让兴致勃勃的老爷不高兴而已。”

        “是的。”

        “您惦记着老爷的身家性命，其实我们做奴婢的，还不是一样？”迎春皱着眉头，一脸苦凄的样子，“官宦之家被抄的日子，我们都是经过的啊！”

        柳如是浑身一个激灵，好像是一桶凉水当头泼下。迎春的心机好深，看问题好尖利啊。

        迎春和她一样，都出身在仕宦之家。只因为她们的父亲被诬告、斩首，一家女眷被籍没，她们都被卖入娼门。只不过是后来遭遇不同，成了主仆关系。

        “是的，”柳如是说：“如果新登基的皇上要报复老爷，我们都跑不掉，又要被卖了。我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顶多在被抄之前，殉夫而已。你就完全没有必要，要是有那么一天要来，早早地把你嫁出去好了——从现在起就准备着，你有没有意中之人，真的你早就该嫁人了，都是我耽误的你。”

        “夫人，我跟了你那么多年，您还不知道？我是下决心跟着您的。您去哪儿，我去哪儿。您要是不活了，我跟您去死。”迎春沉静而坚定地说。

        两个女人被一种迷茫的悲情笼罩着，默默地把这一顿简单的晚餐吃完了。厨房师傅把剩菜剩饭，盘子碟儿都收走，桃红把桌子收拾好，泡了两杯茶送上来。自己退出房去，去厨房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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