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十五：且熬过今晚
        想起老冯，出租车师傅的心间，竟然会涌出如此特别的滋味，深沉而又陌生，让他无以解释，又无以排遣，不过他对自己说，也难怪自己如此，因为除了老冯，他的身边，再没有哪个哥们，能让他有这种感觉了。

        没错，迄今为止，老冯是唯一一个让他有这种特别感觉的人，以前没有，以后，恐怕也是没有了——王富贵固然让他心生欢喜，但若是可以自己选择，他绝对不会因为有了王富贵，而抛开了老冯。

        甚至，上天给他一个机会，让他选择一个能留在他身边的好哥们儿，而且只能选择一个——出租车师傅感觉自己更倾向的，竟然不是王富贵，而是老冯。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不管从哪个方面看，王富贵都是老冯所比不了的，为什么他仍然会如此的感觉，为什么他又会有如此的选择呢？

        出租车师傅轻声叹了一口气，或许是因为老冯不在了，他再也找不到这个该死的家伙，所以，他反而更能特别感受到对方在他身边，有多么重要的意义吧，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失去之时，才会发现某样事物或某个人的可贵？

        果然有道理——他是多么不愿意自己亲自体验到这样的道理，以这样的方式来检验这句话的真实性——可是，人生，终究不是他可以按着自己的意思，想选择什么，就选择什么，想不选择什么，就不选择什么的。

        又叹了一口气，出租车师傅告诉自己还是现实点吧，眼下要解决的问题，真的不应该和老冯扯上什么关系，如今他要解决的是自己晚上的住宿问题，回去住，婆娘顺利开门，没事人一般和他同归于好，那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事——可是去哪里住宿的问题，真的和老冯没有一点关系吗——如果老冯这该死的家伙没走，他何尝会像个孤魂野鬼般毫无目的地游荡，早抬脚去了老冯的家里，或者更加干脆，早一个电话打过去，让老冯为他出主意了，何用他一个人在此转来转去，只能抓耳挠腮却又一筹莫展？！

        不管怎么说，出租车师傅觉得在自家附近发呆，可绝不是什么好主意，还是哪里凉快转哪里，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可以去，是另外一件事，现在他还是走远点再说。

        这样想着，出租车师傅抬脚走开，好在王富贵这个时候早已开着车子不知跑了有多远，也不用担心被对方看见尴尬，而且这个点，也不用担心有其他的熟人看见，因为早已是夜深休息的时候。

        只有可怜的他，明明应该休息的时候，还找不到一个可以躲卧睡觉的地方，这又能怪谁呢？怿婆娘太凶狠太霸道太无情吗？也许是吧，可是怪了又怎样，不怪又怎样，仍然解决不了他现实的问题，话又说回来，婆娘不管好歹，总和他是一家人，总不能天天把家里闹得不像样子，真如此的话，那家也就不成为家了。

        走着走着，出租车师傅又来到了繁华点的街道，他这才留意，原来城市的夜晚，不睡觉的人远不止他一个，做生意的做生意，餐馆竟然还有些没有打烊，更奇怪的是依然有客人在里面不紧不慢地就餐，对于他们来说，外面的光明是来自灯火，还是太阳，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对呀，不如到餐馆里面坐一会吧，总比在外面晃来晃去好，而且说真的，晃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已经走了多久的路，感觉还真是有些累了。

        出租车师傅环视了一下四围，挑了一家看上去还算合适的餐馆，信步走了进去，门才一推开，里面的服务生就热情地打上了招呼：“先生您好，请问几位，现在点餐吗？”

        这热情而又响亮的招呼，此时在出租车师傅的耳中，听起来竟然是如此刺耳，他感觉随着这声招呼，餐馆里面所有就餐的人——虽然并不是很多，都停下手中的筷子，或放慢了就餐的速度，转头望向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他。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出租车师傅这才感到自己贸然进来这家餐馆，是有多么不妥，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吃，完全没有胃口，更加重要的是，就算他不考虑自己能不能吃得下去的问题，也无法回避另一个现实的问题——他身上几无分文，少许的一点小钱在这样的地方吃东西，完全就是痴心妄想，虽然这里并不是一个什么高端的餐馆，但是他身上有多少钱，自己可是心里有数的。

        迟疑了一下，出租车师傅还是迈步进入了餐馆——没错，他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与其说一声抱歉再退出来，然后被里面的人当成是神经病，还不如先硬着头皮先进来，然后再看情况如何，再做道理——当然不是吃的道理，而是如何找个恰当的理由，然后潇洒离开的道理。

        勉强让自己保持镇定，装作若无其事地踱到一张桌子旁坐下，服务生像个影子般跟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一个小本子，瞧这架式，仿佛他真的是什么大人物，随时就会从口中爆出某个重要指示，然后必须第一时间记录下来，并且第一时间发布出去——也确实，如今在服务生面前，他可不就是大人物嘛，典型的说一不二，他要吃什么，但凡餐馆里有的，肯定会乖乖给他端过来，问题是，他有那个底气让人家这样毕恭毕敬地为他服务吗？

        出租车师傅看着服务生，脑子里一片空白，但他马上意识到，这可不是他头脑一片空白可以随意发呆的时候，人家可是在那儿等着他下达“最高指示”呢！

        沉吟了一下，出租车师傅向服务生点了点头：“那个，我在这里等个人，不急，一会人过来的时候，需要什么，我再喊你。”

        说这话的时候，出租车师傅暗暗告诉自己，稳住，稳住，一定不能露怯，一定不能让眼前这个粘人的服务生发现什么破绽，从而看出自己是在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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