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十三：是她变了吗
        刘芸芸忽然想到了师傅，想到了像师傅那样高瞻远瞩的人，如果提前看到了洗脚店未来迟暮的这一天，根本就是极为正常的一件事。

        可是在这里，还是以前同样那道绕不过去的坎——如果师傅已经看到了洗脚店的这一天，为什么不告诉她呢，为什么，师傅不带着她一起走呢？

        转而想了想，刘芸芸又觉得自己很傻，师傅虽然和她很投缘，但是她到底把师傅当成了自己的什么人，为什么什么事情，她都指望着师傅会和她说，不说的话，就好像师傅欠着她似的呢——这想法，也未免太幼稚一点了吧？

        更何况，从师傅的角度来看，如果当初真的是因为这一个原因而告诉离开，那么，对于今日洗脚店的光景，就算师傅高瞻远瞩，也肯定不会看得有多么清楚，在那样的情况，师傅不单自己走，还拉上她一起走，这合适吗？

        再想想她自己，如果师傅当日告诉她，说这家洗脚店以后的好日子没有多久，让她马上走，她真的就会毫不犹豫，跟着师傅就走吗——答案，恐怕也不是那么肯定的吧？

        想着想着，刘芸芸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比以前多一点理解了师傅，心里面的那个一直存在的结，也不像以前那般，始终让她觉得堵得慌，只能假装没看见。

        好吧，也许人所面对的每一个问题，都只有在特殊场合下，才会被解释，被处理，而这样的解释和处理，有时候，当事人并无法强求，也不能想着做点什么，去促进这样的事情出现或发生——有很多事情，真的真的，是人所控制不了的。

        就比如，洗脚店的未来堪忧，前来这儿的客人在慢慢减少——这一点，刘芸芸并不是毫无所知的，只不过，因为她沐足药包的销售成绩到了登顶之地，她一直沉浸在一切都很好的假象当中，并且，很自然地，她不愿意这样的假象破灭而已。

        这并不是刘芸芸的错，世界上有谁在某一个地方、某一个领域混的风生水起的时候，愿意黯然离场呢？又有谁，好不容易取得了这样的成就，会不希望这样的时刻更长久一些，再长久一些呢？

        可是，洗脚店的生意做得好好的，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或者说，到底有什么地方，是她们本该发现，却一直没有发现的呢？

        然而，只因为看到前往洗脚店的客人少了一点，就推测说洗脚店离关门的日子不远，是不是太武断也太悲观了一点？就算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又怎么样，哪家的生意没有个起伏的时候？哪家的生意，还没有个淡季旺季之分？

        刘芸芸强迫自己冷静一些，不要因为偶然听到了这些消息而方寸大乱，退一步说，就算这家洗脚店走到了尽头，她不过是被迫离开这里，需要重新寻找下一个工作的地方而已——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她以前不经常这样吗？

        想想以前的日子，那个时候，她甚至在某些情况下，需要绞尽脑汁找一个足够强大的理由去辞职——不是她想这样，而是因为有些工厂，就是会百般刁难，想方设法不让你干脆利落地走，不给他们一个十万火急又无法驳回的理由，还想从容脱身，做梦去吧。

        在那样的情况下，如果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得知工厂即将要倒闭——妈妈咪呀，她不是存心和谁过不去，更不是和哪间工厂老板有仇，但是，听到这样的消息，她当真会快乐到直接跳起来呀。

        为什么现在，她就不是这样呢，为什么仅仅只是听到一些洗脚店生意不好的风声，她就如此失落，如此垂头丧气呢——不，不，这不是她，这不是她一贯以来的样子，她应该回复到过去的那个她，应该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能始终能够开开心心的，这，才是她刘芸芸——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刘芸芸！

        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换一个工作的地方而已，其实说到底，她并不是对这家洗脚店有感情，而是对她的师傅有感情，对她现在所从事的行业有感情，可是这一切，就算现在这家洗脚店关门了，有什么影响呢——她的师傅，早已经离开了这家店，而她若是离开了这家店，想要再做这一行，随便再找一家别的店，依她现在的专业能力和工作经验，肯定一点难处也没有——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如此在乎呢？

        没错，她在乎的是自己辛辛苦苦才能达到的“事业巅峰”——身为洗脚店药包销售排行榜上的第一人，荣誉，还有实实在在的好处，所有这些，假如换了一定店，她未必就能拿得到，在这儿，她可能有一定的份量，感觉自己还算个人物，但是换了地方，她就什么也不是，一切还要从头开始。

        可那又怎么样，一切从头开始，她又不是没有从头开始过，事实上，以前在工厂的时候，她不是经常从头开始吗？那个时候，她就喜欢从头开始，每次从头开始的时候，都会让她感觉激情满满，甚至这了这样的新鲜与激情，她时不时就要想法子换工作的场地——而今，怎么事情完全不一样了呢，是她真的变了吗？

        刘芸芸感觉自己的心里很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这么乱，一会儿觉得洗脚店如何与她没有关系，一会儿又觉得她不能没有这家洗脚店，这是她入行后的第一家店，如今又在这儿过得还不错，并没有想着离开却被迫离开的感觉，相当不好受。

        到最后，刘芸芸自己都被自己搞得有些不耐烦了，她恶狠狠地给自己下了一个命令，再不想这件事，未来该如何便如何，现在想得再多也没有用，不如什么也不想来得爽快自在。

        还别说，这命令相当有用，刘芸芸心里从一片茫然重新又恢复到澄明清净的地步，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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