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十九：为啥不可能
        像个恶魔一般缠绕着刘芸芸的念头，不是别的，而是在她的脑海中，现在生出一个新的、令她无比恐慌的念头。

        这个念头，与今天她所碰到的那个可恶的家伙有关，也与她的师傅有关，问题是，在此之前，这根本就是无论如何也不相关的两件事情，但此时，它们一点点地碰撞融合，渐渐形成了一个东西。

        准确地说，那东西或许仅仅只是一个猜测，但就是这猜测本身，已经让刘芸芸紧张不已，往更严重的程度来说，她甚至连直视这种猜测的勇气都没有。

        到底是什么样的念头，什么样的猜测，让刘芸芸如此紧张，又如此慌乱呢？那个令人讨厌的家伙，人都走了，没准现在正关在警察局中享受着呢，可是他说的话，却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粘到她的脑海中，怎么撕都撕不掉，这还不算，现在这膏药又成功地侵入到她脑海中关于她师傅的那部分记忆，并和其中一个她长久以来放不下的疑问连在了一起，这，难道还不足以让她惊慌失措吗？

        是的，刘芸芸想的是，师傅的莫名离开，和今天这家伙所说的事情，有没有关系呢？难道师傅早已经嗅到了她这个行业的某些变动，某些隐秘却可怕的变动，但却又说不出来，所以，师傅最终才选择了悄悄离开？

        依师傅的聪慧，与在这个行业这么多年的浸淫，如果说能提前得到某些内幕，那是再正常不过了，这个可能，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能说的过去，惟一说不过去的，是师傅如此选择，如果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那么，对于她刘芸芸而言，实在是接受不了。

        之所以接受不了，是刘芸芸不相信如果师傅真的发现了洗脚店行业的变化，而且是如此不好的变化，而一个人悄悄地离开，连和她透露点风声都没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掉——那么，师傅和她的情谊哪里去了，师傅做为一个师傅，这个做师傅的责任哪里去了？师傅如果真像她一次次听到的，那么在意她，那么重点栽培她，却在如此重大的事情上，向她采取了隐瞒的做法，这，合理吗，这，又真的是她刘芸芸所素来认识、熟悉并敬重的师傅吗？

        刘芸芸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可能，可是这样的念头，不管她如何否认拒绝，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顽固地在她的脑海中扎下了根。

        算了，刘芸芸，你放弃吧，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退一步说，如果师傅真的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你把师傅和你绑在了一起，所以不接受这样的事情，但客观来说，师傅这样做，当真没有师傅的道理吗，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你就不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它就是可能的呢？

        你问为啥不可能，因为你太执着于你和师傅的关系，可是认真说来，师傅只能做出师傅的选择，不能做出你的选择，何况，她的师傅到底看清了洗脚店未来的这种变化没有，仍然是一个谜，或者说，她没有办法确定师傅看的程度，到底有多么清楚——像她今天听了那个家伙的话，而这么清楚吗？

        不不不，就算她自己，就算她今天遇上了那个讨厌的家伙，听了那个家伙胡言乱语的话，也并不表示她就有多么清楚——洗脚店的现况如何，她并不了解，她知道的，无非是她自己所在这个洗脚店的情况，除此之外，她便一无所知。

        这也不能怪她，说起来，到目前为止，她仍然只能算是这个行业里的一名新人，要适应新的环境，要面对每天不同的客人，要熟练自己的手法，要想着如何精进，如何改善，如何好上加好，等等等等，所有的这些，已经把她每天的生活塞得满满当当，她又哪里会有时间，以及精力，去关心别的洗脚店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正发生着什么样的事情呢？

        也许，在她刘芸芸的潜意识当中，不单单是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去关心的问题，而是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浪费她的时间和精力——天底下所有的洗脚店，难道里面的情况，不都是大同小异的吗？

        没错，师傅说过，天下手艺人不分家，虽然一个师傅一个教法，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巧儿，但说到底，大家都是凭自己的本事吃饭，并没有任何投机取巧之处，你努力了，你用心了，早晚会有人识得你的好，你耍滑头了，你偷懒了，一次没人发现，两次没人发现，不代表一直不被人发现，而被发现的那一天，也意味着你在这个行业里面，会失去一切，因为什么都可以失去，但是口碑不能失去，一旦失去客人的口碑，那么想要再建立起来，必登天还难。

        刘芸芸相信师傅所有的话，关于手艺人要靠自己手艺吃饭这件事，师傅更是不厌其烦，说了又说，更在最后的临别书信中，特别郑重地又再一次叮嘱过她，所以，因着这样的缘故，刘芸芸便在她的潜意识中，形成了一种观念，认为其他洗脚店如何，根本不用去管，因为大家虽然会小有差别，但最终，却都是一样靠着为客人用心努力地服务获得认可，也同样是因此获得利益的——于她而言，这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完全不需要去考察去求证的。

        可是，现在再想想，难道她一切所以为的天经地义，就真的是天经地义吗？难道外面其他的洗脚店，就真的和她所在的这家洗脚店一样，规规矩矩地做生意吗？难道外面其他洗脚店的技师，也真的和她们一样，单单靠手艺吃饭，认认真真地为客人服务，并以此赚取应得的报酬吗？

        刘芸芸想着这些问题的答案，她发现她越想，心情就越沉重，越想，她就越不敢去面对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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