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十八：越长越倒退
        刘芸芸是气愤的，她也觉得自己有十足的理由生气，那个家伙的最后说的话，实实在在刺伤了她，将她们作为手艺人的身份，任意改变了。

        可不是，就在突然间，就在客人的谈笑间，她被看成是做那种事的，靠出卖女人的色相过日子，靠出卖女人的身体讨生活，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不仅是她接受不了，店里所有的技师，应该也都是一样，她们中间的哪一个，不是靠手艺吃饭，不是靠自己的劳动过日子的，她们所赚的每一分钱，又有哪一分，不是自己的辛勤努力赚来的呢？

        刘芸芸不知道别的技师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是至少她自己，是热爱这份工作的，她也享受去服务不同的人，用自己的双手为他们带去轻松和快乐，而她自己，也收获由此而来的实际利益，于她而言，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合情合理而又让她满意的，她没想过要改变什么，尤其是自己的身份。

        但是，她没有想过改变的，那个可恶的家伙，竟然轻轻巧巧地就改变了，他以为她刘芸芸是什么人，他以为他来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更加令人气愤的是，那个可恶的家伙，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肮脏目的，竟然不择手段，用欺诈和威胁的方式，想要逼近她就范，说什么别的洗脚店都有这样的服务，说什么洗脚店不提供，她可以个人提供，说这样对洗脚店好，还说这样可以为洗脚店带来更多的客人——统统是一派胡言。

        如果真是如此，洗脚店为什么不那样做？如果洗脚店真的那样做，在招工的时候就该告诉她们，让她们自愿选择，而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刘芸芸想必在最开始的时候，就不会进入这个行业。

        可是，想想今天那个家伙说话的样子，他似乎又不像是随口乱说的，至少他应该听到一点什么风声吧？奇怪，这个客人，她确定自己是第一次为他服务，但看他的样子，绝对不是第一次到洗脚店这样的地方来，换句话说，对方应该是洗脚店的常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在完全没有听到任何风声的情况下，或者在没有掌握一点事实的情况下，这个家伙就冒冒失失地跑过来，要求什么特殊的服务，岂不是很不符合常理？

        问题是让刘芸芸承认那个家伙说的是合理的，洗脚店确实有这些现象，技师中间确实有人私下交易，承认这样的现实，无疑是更加困难的——纵然她现在不能肯定地说这些事就一定没有——虽然在她所在的这间洗脚店，在她所认识并了解的技师当中没有，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顶多只能说明在她所知道的范围内没有，但这并不足以证明所有的洗脚店都没有这一类的事情发生。

        刘芸芸越想越烦恼，这个时候，她越发想念自己的师傅，师傅要是没有走，该有多好，她就可以把她所遭受的委屈，以及心里的疑惑，都一股脑儿都告诉师傅，师傅一定会认真而又耐心地听她讲完，然后该安慰的安慰，该开导的开导——就算什么也没有，有这么一个可以听她讲话的人，不管什么话都可以讲的人，也已经足够了呀。

        可惜，这一切都是幻想，师傅离开这家洗脚店，感觉好像没有多久，但是算一算，也已经有段时日了，而她之所以感觉不到这样的时间，无非是因为师傅一直在她的心里并不曾真正离开罢了。

        师傅啊师傅，为什么你就舍得离开自己心爱的徒弟——如果我真是你那么在意的那个徒弟的话，你为什么就这样弃我而去？虽然，你也曾给我留下了一纸告别的书信，但是那样的书信，无论如何，也不能代替你在我身边的位置，更不能解答我的疑惑啊。

        这样的念头刚一冒上来，刘芸芸马上便阻止了它进一步发展，她对自己的愤怒也更增加了几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不切实际地幻想，师傅已经走了，这已经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你还在这儿念叨着师傅，如同无法断奶的孩子，想着自己的母亲永远不要离开，这可能吗？这不仅不可能，还只能说明一个事实，这个孩子，如果不改变的话，永远长不大。

        那么，她刘芸芸，愿意当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吗？可笑，也不想想当初她是如何毅然决然地离开家庭，离开那个温暖舒适的小窝，乐滋滋跑出来“颠沛流离”的，因为，那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如今，她怎么越长大越倒退，变得更加经不起事情了呢？

        刘芸芸用力闭上眼睛，她要把所有这些不快统统忘记，她要回到过去的那个自己，她要重新变得无忧无虑，她要让自己再一次勇敢起来。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遇到了一个令人不快的客人嘛，现在，一切事情都过去了，可以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而且，那个令人恶心的家伙，已经在警察局，受到了他所作所为的惩罚，至于她，认真说来，什么损失也没有，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不不，刘芸芸，你不是一个瓷娃娃，你不是那么娇气的女孩子，从来让人碰不得，你应该无视这一切，大踏步地走过去，不要让这一切影响你前行的脚步，也不要让这一切影响你前行的心情，就像以往一样，你应该保持着一个乐观向上的心，继续做好你该做的，这才是你，刘芸芸，这才是真正的你。

        刘芸芸这样一遍遍念叨着，仿佛在自己给自己催眠，还别说，慢慢的，她果然平静了许多，头脑也没有那么混乱了，但是，有一个念头仍然挥之不去，像恶魔化身而成的影子一般，始终在她的面前飘来荡去。

        没错，这个念头，仍然是关于今天那个客人所说的话，而且，现在这话，和她的师傅，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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