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二：交战的自己
        没有出来打工之前，苏艳霞确实是一个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端庄女孩子，在她的观念中，这些是一个女孩子最基本的操守。

        不然，她就会变成一个极不正经的女人，会被周围的人拼命戳脊梁骨的——母亲曾经告诉过她，只有那些最不要脸的女人，才会不知羞耻，在正常女人都会注意的小节上放荡不羁——那些女人，其实不配称为女人，她们是女人中的败类，生下来就是专门要给女人丢脸的。

        苏艳霞自然不会让自己成为那样的女人，她的母亲，更不用说，不仅言传，还借助身教，把这些观念牢牢地刻印在了她的心灵深处。

        可想而知，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苏艳霞，初到外地打工的时候，所受到的冲击，会有多么大！那些教导，如同早已经烙印在了她的生命当中，在被狂风巨浪不断捍动时候，对于她的影响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苏艳霞感觉自己里面常常有两个自己，甚至有她几个自己，在不停地辩论争吵，一个比一个的声音大，她惶惑了，不知道到底哪一个声音是自己该听从的，也不知道哪一个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

        然后身边的小伙伴们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地大胆地突破，开开心心地放飞自我，她们在无形中成为她的示范——看她们活得多么自由自在，为什么你和她们就不一样，你到底要正经给谁看？你的坚持和坚守，又到底是为了谁？

        在老家的时候，她的正经，她的坚守，会成为她的美德，母亲会欣赏她，邻居会欣赏她，可是在这儿，她远远地离开了父亲母亲的监管，邻居也一个个不知去了哪里，他们统统都消失了，剩下的是一大堆和她年龄相仿的男男女女。

        在这些男女中间，慢慢流行的，不再是家里的那一套东西，不仅如此，那些东西反而被看成是老旧过时的，是应该被摒弃和嘲笑的，谁如何还怀抱那些东西，不仅不是美德，反而变成了食古不化的老古董，只配受到别人的不屑和讽刺。

        苏艳霞感觉到自己了势单力薄，她在和一股强大的力度对抗，而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底气，可以和这股力量对抗，她真的有种形单影只的无力感，有种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绝望和无奈。

        慢慢的，苏艳霞妥协了，让步了，是啊，人活着就那么短短的几十年，对也她，错也好，虽然有很多事她想不明白，但是有一件事是她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她自己的心。

        如果她快乐，如果她欢喜，那应该就是她要做的，也是她应该坚持的，而如果她不快乐，不开心，那无疑，某些事情出了问题——什么事情出了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不快乐不开心的表现，可以成为一个指标，提醒她及时调整自己的方向和态度。

        有了这样的觉悟觉醒，苏艳霞很快就完成了质的蜕变——是啊，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呢，为什么要因为和周围的势力对抗，而让自己陷于如此被动如此难堪的地步呢？这太划不来，也太愚蠢——在老家的时候，她正经，她目不斜视，是为了讨父母的喜欢，讨邻居的喜欢，也是为了让自己被肯定，让自己过得开心，而现在，时过境迁，如果她还守着家里的那一套，不仅不会得到以前的那些结果，反而只会得到她不想要甚至是厌恶的那一切。

        既然环境发生了变化，如果自己还不知道做出相应的调整，那最后倒霉的只能是自己，可不会是别人。老话不是常说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吗，她，且不论什么俊杰不俊杰，但识时务，还是应该的——起码这样能够让自己更好地融入环境，也能够让自己过得更加快乐，更加开心，难道不是这样吗？

        苏艳霞的这些变化，不是一天两天就完成的，但是她一旦完成了这些观念上的调整，接下来行动方面的调整，就变得轻而易举，甚至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

        某种程度上，到大排档当一名酒水销售员，也是她对自己的解放和向过去传统势力告别的一大标志——做酒水销售怎么啦，一样的工作，赚的更多，还可以更多展示自己的能力，以及那虽然不算傲人却也青春之气逼人的身姿，这有什么不好？

        然而，苏艳霞低估了那些刻印在她里面的那些东西对她的影响，当她真的去做了酒水销售员，穿上了紧身惹眼的“工作服”，她发现自己在外表轻盈的同时，心里却没有那么轻松——她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变坏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坏。

        这种里面抗争的结果，在正常工作的时候还没有什么，一旦有突发事件的冲击，她就几乎毫无疑问地会马上“原形毕露”，显出她里面那个传统而又正经的自己来。

        现在，当她为胡须男急速地擦拭被酒水弄湿的裤子时，正是在这个传统而又正经的自己在催促着她，让她尽快结束这种羞耻和“不正经”的举动。

        而她之所以语速那么快，也是因为她想要强化自己这一举动是无奈而又正常的，不管发生了什么，她其实就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她真的不是那种不正经的女人——这样的说明，对于她而言，对于正在听她讲述的刘芸芸而言，都同等重要，必须要澄清这一点，必须要让这一切成为更加明显的事实。

        只有这个重要的步骤顺利完成，苏艳霞才可以面对她自己，也才可以面对她下面要讲述的内容——这个目的，显然就现在而言，完成的还不错，因此，她可以放心地往下继续，讲述她觉得整个故事中最困难的那一部分了。

        “我慌慌张张地擦拭着胡须男身上的酒渍，不曾想这个时候，胡须男又说话了，他显然很不满意我的举动，他可能一直在忍耐我，但是发现我一点没有改的意思，才不得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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