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七：一样的选择
        世界在苏艳霞的面前，一点一点变了模样，不是她以前熟悉的那般样子，两小无猜时的那种无猜的回忆，真的变成了回忆，在现实中，再也不会找到。

        儿时的那些天真烂漫的时光，都去了哪儿呢？那个时候，她和男生可以疯玩在一起，即便是打闹了，也是可以很快就和好如初，并且，最重要的是，她从来不会觉得男生们有多么恐怖，甚至恐怖到她想躲避他们，那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然而现在，她一度觉得从来不可能发生的事，发生了，就发生在男人和女人之间——男人们依旧会和她做游戏，想要恐吓她，想要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只是这一回，她知道，他们是和她玩真的。

        所以，她会对他们产生恐惧，想要逃开他们，想要躲的远远的，她会有所有这些正常而又正常不过的反应，这些对于她来说，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或许，苏艳霞之所以愿意接受刘芸芸的工作，正是因为她觉得这份工作虽然听起来不太好听，而且工作的内容也有些“低三下四”，但是心理上还是会觉得好接受一些，因为，不管怎么说，这份工作是确定的，不需要她为了所谓的业绩而真的低三下四，满足那些男人们种种稀奇古怪的要求，更何况，目前看来，这份工作的报酬还是相当可观的呢，很可能比她之前做酒水销售所得的报酬只多不少，也不一定呢。

        而且，因着老乡刘芸芸已经在做这份工作，苏艳霞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些说不出来的安全感，或者说她觉得这份工作的危险性，相比她之前所做酒水销售，应该要低很多，不然，她的老乡刘芸芸没可能不顾老乡情份，直接将她拖入这样的风险之中。

        某种意义上，苏艳霞现在向刘芸芸讲述她经历的这件不堪回首的事，一方面是自己心理舒解的需要，她需要一个释放的通道，另一方面，她确确实实，在不知不觉间，借助这样的举动，希望向刘芸芸传达出某些信息，某些重要的信息。

        比如，她不是什么娇娇妇，而是真的吃过普通人所没有吃过的苦；比如，借着这样的叙述，她在有效地拉近她和刘芸芸之间的关系，因为分享的某些秘密，她们在原有的老乡情谊之上，又可以毫无悬念地再上一层；比如，刘芸芸愿意向她敞开心扉，显出了对方对她的信任，而她，用分享自己这段隐秘的经历，也可以向对方传达出同样的信息，她也信任对方，像对方信任她那样，也愿意打开自己的心扉。

        所有的这些，都不是有意的，而是苏艳霞不知不觉间完成的动作，是她自然而然的选择，更不要说她到老乡这儿来的目的，本来就有着看看这儿有没有合适她工作的用意呢。

        现在，苏艳霞沉默着，她想的不是自己为什么要向老乡刘芸芸讲这件事，而是接下来让人脸红心跳又羞耻无比的细节，而如何去讲出来。

        可是到现在，不讲也不行了，已经讲到了这里，她总不能丢一个没头没尾的故事给老乡，然后就完事了吧？就算老乡不说什么，她自己这边也过不去的，她怎么能做这种有开始没有结尾的事呢，她可不想吊老乡的胃口，也从始至终没有这样的打算，既然她没有，为什么让老乡误以为她有呢？更不用说老乡因此生出她不是那么信任自己的感觉，那就更加不是她希望看到的结果了。

        “刚刚我说到我不得不轮流和那个桌子上的每个男人碰杯，最后一个碰杯的，是那个胡须男，我以为是我掌握了主动权，只要这一轮结束后，我就可以全身而退，现在想想，我还是太傻太天真，事实上，事情的真相应该不仅仅是因为我的厌恶，所以把胡须男放在了最后一位，而是这家伙不知不觉在控制着整个过程，也有意识地把他自己放在了最后一个，当然，我那会儿还不知道这一切，更不可能因为知道这些而有所防患，防患这个野兽般男人令人作呕的邪恶用意。”

        在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苏艳霞又开始了缓缓的讲述，语调依然是平静的，不单是平静，而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凉意——她是在有意保持与那件往事的距离，以便让自己可以保持足够的客观与冷静吗？

        刘芸芸这会儿没有再插嘴，她知道现在苏艳霞要讲述的，肯定是整件事情最扣人心弦的部分，也是最让人揪心的部分——如果她没有猜测错误的话，这个部分，是最令她的老乡最难以接受、也最难以启齿的部分。

        如果可以，刘芸芸很想她的老乡停下来，她情愿不听这个部分，也不愿意老乡再经历一次这件事情的折磨——可是她知道，老乡已经停不下来——而事实上，纵然她觉得紧张而又揪心，她还是异常愿意知道接下来，在她这位老乡和那个脸上长草的男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样可怕的事情。

        “你肯定能猜得出来，我和那个胡须男碰杯的时候，事情不会那么顺利，要不然，我也就不会向你讲这个故事了。是的，当我强忍着厌恶之心走到胡须男的面前和他碰杯的时候，我心里告诉自己，忍住，忍住，过了这一个，一切就都没事了，所以，苏艳霞，你必须给我忍住，对，就这样，镇定，脸上还要带着笑容，动作还要尽量优美，伸出手中的杯去，用恰到好处的力度，和对方来个清脆的撞击，享受大功告成的喜悦吧！”

        刘芸芸当然能够听得出来，她的老乡苏艳霞这会儿正在说服自己，甚至这样的说服，只能借助一遍又一遍的反复，来加强说服的效果——可是除了这一切，她的老乡还有别的选择，还能有什么其他更好的办法吗？换成是她，她又能怎样，还不是会和老乡做出一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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