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五：烟火的味道
        络腮胡回到家中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奇迹发生，如同他所暗暗期待的那般。

        想想真是奇怪，这些原本他觉得再正常不过的事——有灯光、有热饭热菜，现在竟然一件一件都成了奇迹！

        现在，所有的这些奇迹，再不会发生，因为奇迹的主人，已经不知去向——世界上，哪里有凭空而现的奇迹呢，或许，真正的奇迹不是这些他早已视之为琐碎而又平凡的日常事件，而是这些事件背后的创造者——他的婆娘。

        络腮胡没有想到，这个家，这个的家，有婆娘在，和没有婆娘在，会有那么大的差别——奇怪，以前婆娘也有好几天不在的时候，为什么那个时候他一点也没有这样的感觉呢？

        或许，时过境迁，导致他感觉不同的不是事实，而是对于事实不同的感受——婆娘以前不在的时候，他知道她一定会回来的，或早或晚，或短或长——而这一回，他竟然心里完全没了底！

        什么，他竟然会担心婆娘不会再回来？怎么可能，离开了这个家，婆娘还能翻出多大的花，她一个普通的女人，并没有什么技艺压身，也没有什么绝世的容颜，难道她还真以为她可以离开他这个主心骨，一个人在外面无惧风雨重新闯出一片天地来？

        做梦，也不想想自己有几斤几两，要是婆娘真有这样的本事，那他干嘛还要每日这样辛苦地在外面打拼，留在家里舒舒服服地享受生活，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可是，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如果他真是知道婆娘没有在外面独自己生活能力的话，如果他真的相信她准会再回来的话，为什么他会有担心她不回来的想法呢？

        他到底在担心什么——是担心婆娘不会再回来，还是因为这样的担心，他开始有了对未来某种不确定性的隐隐不安——即使这种不确定性是如此微乎其微，但他还是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络腮胡不上来，他也懒得去想这个问题，与想这个问题相比，也许摆在他面前更现实的问题是如何解决还在抗议的肚，到现在，他可是还没有吃晚饭呢。

        络腮胡没有闷声转到厨房，不用想，也不用去，那儿肯定和屋里其他地方一样，充满了冷清的味道。

        这可不是他胡乱猜测，或者完全没有了自己动手弄份热饭热菜的能力——婆娘刚走那会儿，他是有去过厨房的。

        那儿，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每一样，都安静地瞅着他，仿佛在向他诉，又仿佛在向他抗议，为什么这几天它们的女主人消失了，以至于它们一个个像失宠被关进冷宫的妃嫔们，完全被人遗忘，也完全没有人过来发挥它们应该发挥的价值。

        那会儿，络腮胡的心又愤慨又绝望，久不入厨房，这些本该由婆娘来完成的简单活儿，现在在他看来就是一无头绪，那些摆在厨房里大大的用具，无一看着他的时候，像他看着它们一样，都充满了陌生的意味。

        真不知道婆娘每天在这样的地方，是如何将一餐又一餐的饭食预备好，然后将热气腾腾的吃的东西从容不迫地端上桌，端到他的面前的——这个时候看来，这种简单的活儿，竟然有了变魔术的意味。

        那一次，络腮胡在厨房里胡乱拿了锅灶，想着做个米饭，再给自己炒点菜啥的，东张西望了一通，发现虽然做饭用的器物一应俱在，但是用来做菜用的原料却不知在哪里。

        后来，又一想，他真是糊涂了，好像婆娘是需要经常出去买菜的——天呐，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这个点，还能指望着到菜市上买食材？人家早就关门了，而且，就算菜市还开着，等他买完了菜回来，再做好，都不知会到什么时候，他明天还要不要出门工作了？

        睡的时间不够，无精打采在其他行业也许没什么，但是在他开出租车的这个行当里，这种情况可能是致命的，还不单单是他自己的命，连带着客人的命也是一样——人家坐他的车，就是把自己交给了他，如果因为他的问题，不单没有把客人送到目的地，还让对方稀里糊涂挂了彩，甚或丢了命，莫他于心不忍，这可是连最起码的行业底线，都已经轻轻抛之脑后的事，这样的事，在他络腮胡身上，可是万万不能，做人要有最基本的原则，不赚多赚少，人家付了钱，是顾客，他是提供服务的一方，就有把对方平平安安送到目的地的义务。

        怎么可以因着自己的家庭问题，因着自己个人的私事，因着自己后院这些生活波折，就把自己置于冒险的位置，连带着让客人也跟着冒险呢？他绝对不能做这种分不清边界的傻事，一是一，二是二，咱虽然从事的不是什么高大上的职业，但这点本份，还是应该记住并做到的。

        所以，婆娘刚走的时候，络腮胡走进厨房之后，他的脑海中闪现过这些念头，却在厨房里并没有给自己留下发呆的时间，转身出了门，当然，不是出门买菜。

        没过过久，等到络腮胡转身又踏入家门的时候，肚中已经有了踏实之感，没错，他在出租房旁边不远处的地方，找到一家兼做晚餐和夜宵的餐馆，在里面叫了一大份有饭有菜的方便快餐，总算解决了自己这一餐的“温饱问题。”

        所以，此后络腮胡回到家之后，只要发现家中没有人，婆娘并没有像他想的那般，在外面避了几天风头也好，忍不住最终还是乖乖回家也好，只要他一确定并没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切只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络腮胡便会一刻也不耽搁，直接到外面的餐馆解决肚问题。

        但是这一天，当络腮胡如常回到家中，看着冷冷清清的屋，看着全然没有烟火味也没有一点暖意的角角落落，一股莫名压抑失落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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