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四：满屋空荡荡
        出租车师傅的生活，常常是黑白颠倒的，没有哪个师傅愿意一直开晚上的夜车，这倒不是因为熬夜的原因，更现实的问题是，基本上而言，晚上的生意，不如白天那么好做。

        在络腮胡正常白天开出租车，晚上可以像常人一般回到家里的时候，婆娘自然是躺在他的旁边，成为他名副其实的枕边人。

        每天开出租车的工作，看起来很轻松，但每次一回到家里，络腮胡就会感觉到累，不出来的累，控制不了的累，他常常是这边倒头，那边就响起如雷的鼾声，而且，通常情况下，他倒在床上的时候，总是会感觉眼皮不出的沉重的。

        然而络腮胡确定地知道，每个这样的夜晚，他都不是孤独入睡的，旁边总有个人会陪伴着他——她躺在他的旁边，因为知道他的困倦和疲累，总是很好地克制自己，不发出会影响他的声响——她是那么安静，安静得就像她是他旁边的另一个枕头，一个超大号会行走又有温度的枕头。

        来也奇怪，络腮胡以前从来没有觉得这些婆娘所做的，有什么稀奇之处，难道世界上所有嫁了人的婆娘们，不都是这样服侍他们的男人吗？难道一个当女人的，这样把自己的男人照顾好，不是她们应尽的责任吗？

        不行，我不能这么心慈手软，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痛——哦，虽然他到现在并有真的留下什么伤疤，但是那份难言的痛，可确实是真真实实地还存在于他的身上呢，只要轻轻一碰那里，就会明白就算他想原谅婆娘了，但是那个地方还没准备好呀——它，还在疼痛着，委屈着，难过着啊。

        不好好教训教训婆娘是不行的了，他就是太宠她，太照顾她，这才让她无法无天，忘记了一个女人该有的样，甚至连最基本的妇道都守不好——天底下，哪有一个女人，这样向她的男人出手，哦，不是出手，而是出脚——而且还用那么大力，简直就是想彻底毁了他嘛！

        如果这样的情况下，他都能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那以后可怎么得了，他的婆娘没准会考虑骑到他的头上去，还顺便踩一下他的脸——不，不行，就算他能受得了婆娘这样的行为，天底下其他的男人也不会答应的，他不能丢了自己作为男人的脸，还连带着把其他男人的脸，也一并丢尽了。

        没错，如果婆娘对他所做的一切，一不心传到了老家的话，那完全不用怀疑，从此以后，他再不要想像往日那般，在老家昂着头走路了——无数的轻视和口水，一定会瞬间涌过来，直接将他淹死！

        因此，他络腮胡怎么可能将这样的事件当作没有发生？不，这绝对不可能，或许婆娘就是看准了这一点，看准了他并不会他拿她怎么样，这才痛下狠手，而且下了狠手后，还悠闲地不知躲到哪儿去，留他一个人在这儿受苦。

        想到这里，络腮胡心里的愤怒和暴躁，像一座火山般喷发出来了，他恨不能现在就将婆娘抓到身前，然后马上就给她好好上一课，一定让她变得服服帖帖，从此再不敢在他面前有任何胆大妄为之事，连这样的心思都不敢动。

        惟有这样，才能显出他络腮胡的厉害，也才能显出他络腮胡在家中不可动摇的绝对地位，不然，他还能算个男人嘛？还能算是一家之主嘛？还能是个合格的大老爷们嘛？

        络腮胡打家主意，绝对不能心慈手软，等着婆娘一回来的时候，一定要给他好看。

        就这样憋了一口气，第二天一交接完，络腮胡就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家中，连脸上阴云密布的神色，都已经提前摆好了，单等着推开门看到婆娘的那一刹那，便可以准确而又毫发不耽搁地爆发出来。

        可是，他看到了什么？推开门之后，平时觉得狭拥挤的屋内，竟然显得那么空旷而又冷清——婆娘，竟然还是没有回来！

        络腮胡不免感到有些沮丧，他不出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沮丧，是满腔的怒火突然没有了目标，发不出去？还是他完全没有料到婆娘竟然比他想像的还要顽劣，还要敢于挑战他的底线和权威？又或者，在这似乎是沮丧的背后，是盼望婆娘回来，却不见她回来的失望？

        这样的日，又持续了两天，络腮胡到了后来，火气已经完全没有了，就如同他身上的疼痛一样，早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这会儿，他想的是只要婆娘回来就好，果真如此的话，他既不会要求她准备一顿稍微丰盛点的晚餐，更不会期望她会前来主动认错道歉——他只希望日回到过去就好，一切的不快，根本就是一场可笑的误会，可他和她，竟然因着这样的误会，而莫名其妙地冷战着，何必呢？

        但是纵然如此，让络腮胡先低头，却是万万不能的；让他去主动找她回来，或者到处问询她在哪里，更是不可能——这样做的结果，不就等于告诉别人，他正在和自己的婆娘闹别扭，而且婆娘还离家出走，而他什么也做不了，完全管不了自己的婆娘，只能在家打打没用的电话吗？

        更重要的是，他又没有过错，为什么要低头——打电话去问询婆娘的下落，就是低头的表示，就是示弱的表示——但是，凭什么要他这样做？他决定不去找婆娘的麻烦，不去追究她那没轻没重的一脚，已经是大度到不能再大度了，婆娘还想怎么样，让他去低头，做梦去吧，这辈都别想！

        就在这天晚上，络腮胡开了一天的车，疲惫地回到家中，有些没精打采地拿出钥匙，开了锁，随后推开了门。

        一切仍然在他的意料之中，并没有什么奇迹发生，屋里仍然是黑乎乎的，没有温暖的灯光，没有热气腾腾的晚饭，有的只是满屋的空空荡荡，一如他同样空空荡荡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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