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三：年关的讨账
        事实上，真不是林永亮杞人忧天，按他对田大壮的了解，如果不事先约定的话，真担心这会想着用什么别的方式帮忙他。

        这显然不是林永亮想要的，是的，他从一开始就分得很清楚，虽然他个人和田大壮的私人关系很好，但是不能因此就把人家拖到自己老乡的麻烦事当中来——田大壮姓田，他林永亮姓林，这一点，是林永亮提醒自己时刻都要记得的一件事。

        可能有人会林永亮分得太清楚了一点，姓田和姓林，姓氏算什么，不就是一个符号嘛，只要关系好，谁还计较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到底姓不姓林，到底和你是不是同姓呢？

        其实并非如此，在林永亮的内心里面，他之所以要分得这么清楚，不仅不是他和田大壮关系好的反面证据，反而恰恰证明了他在乎田大壮——是的，这是他们林氏老乡帮的事，这是他们老乡的事儿，把田大壮一个外人牵涉进来，你是想害人家吗？

        没错，对于接下来的变动，对于如何帮助自己的老乡，林永亮自己现在心里还是一团糟，他好像决定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决定——惟一一件确实的事情是，不管如何，老乡的事，就是他的事，他们林氏老乡帮素来是以抱团出名的，这一次，老乡有了麻烦，纵然不是本厂的老乡，那也绝对不能看着不管。

        谁让他林永亮姓林呢，谁让他林永亮生下来就注定是林氏老乡帮的成员呢，这一切，都是无法改变的。可是，田大壮不一样啊，他原本可以置身事外的，难道只因为他和人家的关系，就硬生生地把对方也拖进来吗？

        林永亮的答案是——决不！

        这是他的底线，也是他暗暗坚持的、到现在也没有向田大壮明的一个原则——如果他真拿田大壮当好朋友，就不能单想着自己的好处，也应该要好好想想那样做，会对别人带来什么后果，如此，才不失合理与公平。

        正因为这样的考虑，林永亮在正式和田大壮谈他的心事之前，首先就约定规矩在前——这无疑是英明而又重要的做法，并不是因为他担心田大壮会觉得他暗藏私心，找人家的目的就是想让对方做点什么，而是约定在前，到时田大壮想做什么，或不想做什么，他已经提前清楚了，不会因此推来让去没完没了的扯皮。

        到底，林永亮也害怕等一会他完的时候，如果田大壮坚持也出来帮忙，他会原则动摇——事实上，他心里是那么愿意和田大壮并肩站在一起的呀。

        既然如此，提前约定，不单绝了田大壮有可能帮忙的想法——不，按着他对田大壮的了解，不是有可能，而是很有可能，或者是，他几乎可以肯定，对方一定会那么干的，田大壮绝对不可能只当个纯粹的听众，否则，那就不会是田大壮——而有此约定，等于也同时绝了自己想和对方站在一起的愿望，这样，岂不是对双方都好吗？

        想到这里，林永亮的眼神更加坚定起来，是的，就应该这么做，就应该不让田大壮掺和进来，就应该让这事没有余地——林永亮，你是好样的，干得漂亮！

        “快过年的时候，我那些老乡知道如果再不抓紧机会，今年就别指望从工头那里拿到辛苦这么久的工钱了，这可万万不行，其他的时候都好，过年的时候还拿不到工钱，那就不行了，好歹也算是一年，怎么能空着手回去呢，家里的老婆孩可都在等着回去呢，没有钱，拿什么去见他们？再了，按家乡的传统，这临近年关的时候，也正是要账的好时机，平时要不到的，可能这个时候就能要到了，因为欠账的要好，要账的要好，谁都想欢欢喜喜过个年。”

        “那怎么样，你的老乡抓住这最好的机会，按应该可以从工头那儿要到工钱了吧？”

        田大壮问这话的时候，他能感受到林永亮那些老乡的不易——那可不是，辛辛苦苦做了那么久，眼看着快过年了，还没有拿到工钱，这心里的焦急和热望，想想就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了。

        “我们那些老乡，和你想的一样，或许是拿到工钱的渴望过于强烈，或许是太容易对工头产生信任，总而言之，他们认为年关的这一次讨要，一定会顺顺利利的，不顺利也不过去呀，这平时都不了，过年的时候那可不一样，毕竟工头也是中国人，他总不可能不让大家好好过个年，也不希望自己一直被讨要工钱的工人天天在屁股后面跟着，年也照样过得不安生吧？可是，我们的那些老乡，再一次错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工头远比他们想象的要狡猾。”

        “啊，工头有那么厉害吗，他到底又使用了什么招数，你的那些老乡，难不成又被工头骗了吗？”

        田大壮问这话的时候有些着急，仿佛现在拿不到工钱的，不是林永亮的老乡，而是他自己——在林永亮的叙述中，田大壮不知不觉把自己放在林永亮那些老乡的位置上，和他们有一样的想法，一样的感受。

        “面对我们那些老乡这一次强势的讨要，工头其实心里也有底，他早就料到年关的这一次，不好对付，但是不好对付又怎么样，工头有的是花花主意，恐怕在我们那些老乡还没有去到他那儿之前，人家早已经准备好了对付的办法。”

        “我就奇怪这些事情，你们那些老乡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如果他们一开始就知道工头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还那么容易相信他？”

        “你傻呀，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的那些老乡，怎么可能一开始就知道工头的底细？这些都是在事情发生之后，我们那些老乡过来述时，大家一起慢慢拼凑出来的结果，但是，在得知这些结果之时，其实我们大家都不想看到的结果，已经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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