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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哥俩
        听说屋头前的大枫树,在“大炼钢铁”运动中死里逃生,只因它紧挨村寨,砍树怕砸房。没瞧见村东水井边,妇女们捣洗衣裤,赤脚蹲着那黑不溜秋的一大块?那即烧尽前山后山古木,熔尽各家铁锅鼎罐,换来的不朽——曾披红挂彩,差点抬去公社报喜记功的宝物。

        为生活烧柴,如今沟两边山能砍的全光了。缺德的,还盯上日见稀少的山茶树。家有小伙壮汉的,屋前才竖着直刷刷的长柴。那都后山十几里外岭上弄来的,轻易哪舍得烧。其功能,多在赚取眼球,显示才干。

        哥面前,我似黯星伴月。

        昔日,趁别人都有车不坐,意气风发的,沿着革命先辈的足迹,从韶山到井冈山,从延安到北京,徒步在“大串联”的漫漫征途上。他却离家半年没音讯,非车即船,免费遍游神州。极富创造性。还两次见过**。他说,**在**检阅红卫兵(据统计,先后共1100万),红旗、红袖章、红宝书,一片红海洋。检阅后工人清扫广场,光跳掉的鞋,就装满一卡车……

        他自小喜欢刀枪,好收藏。有次见他带回只小皮箱,箱里子弹,一排排从小到大整齐排列。收藏了从最小的**步**、胖胖的“64”手**,到最大的,能打下飞机的四联高射机枪,尺多长的“127”炮弹。全是经小心卸药的真家伙。足以办个“子弹”博览展。他还有把闪亮的驳壳枪。

        他属时代主流: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乱了,谁也管不了谁。全市各单位水火不容的两派,由初期互贴“大字报”、游行、辩论,发展到动拳、抄钢钎,最后都成了一派独大、另派逃亡的地盘掌控。更因驻军对某派别采取明“被抢”,实“相送”的武器支持,全市两派,形成了类似军阀割据的势力范围。于是一场场血腥较力,就真枪实弹展开。

        自己地盘里“拔钉子”,攻打对立派据点“重庆第二轻工业展览馆”。他背着枪,和战友们(同学)由大厅顶上爬过去。下面看去装饰漂亮的天花板,怎就那……前头战友刚一站起,就掉了下去。人就像只瘪软软的布娃娃,落楼下一排生铁架椅背上,滑地下,再不见动弹。攻下据点,大家都欢跃的一盆盆、一锅锅,往学校食堂端猪油。

        为满足持续大规模“武斗”需要,他们受命在一所空置幼儿园,夜里大量赶制。拼拢的两张墨绿色乒乓桌,堆满已填好的颗颗。围桌坐着负责最后一道工序的,装引线。暗地得到驻军支持的大不同,技术更趋专业,桌下被指导挖有深井,以防装配过程中出险。

        先从引线一半处用镊子夹紧一拉,金属线后半截立时就变成串螺旋丝。后放胶水里一浸,拉直往桌上黄色粉末一沾。再小心把直的一端,从盖底部小孔穿过,把沾满黄末的螺旋丝拧进。最后,给露出的引线系个指环,即装配告成。那夜因疏忽大意,抑或加班得太晚,对面女生,装完一个后,臂伸长长打个呵欠。天啦,她指头竟挂着那环,悬吊着!要知道,单凭的自重坠落,它也极可能引爆,那么满桌也会全部引爆。此刻,她自己、桌旁所有人都吓傻了,呆呆的……终于有人慢慢伸手去,勇敢地托住了这枚,让20几条年轻性命幸存的奇迹。

        而我,属“老三届”里最小的68级初中生。

        “这场大革命”初期,跟班似的跟着游游行、写写标语还马虎相。一年后,发展到两派都发枪,你死我活。我没那个胆了,就宅家里。百无聊赖,夜里摸去学校。撬开图书馆门。排排书架灰尘寸厚。口含电筒,连书名都不看,运萝卜般指着些大部头,结结实实装一麻袋扛回。从此宅家,抱着一本本的啃。从屠格涅夫到莫泊桑、乔治桑,从《油船德宾特号》,到《唐宋传奇》、《堂吉诃德》,古今中外大穿越。有天,甚至拾起混麻袋里的部《圣经》,从荒唐的“上帝创造世界”第一行读起,自我挑战忍耐无聊的极限。当读至“神看着一切所造的都甚好。有晚上,有早晨,是第六日。天地万物都造齐了。到第七日,神造物的工已经完毕,就在第七日歇了他一切的工,安息了”……我终于再也憋不住,“嗵”的把它砸向屋角劈柴堆。哈哈大笑。

        偶尔也溜达溜达。我曾惊惧地默看着,路边草根间,一条三寸长柔软的旱蚂蝗,昂着铲状的扁头,悠悠而去。独自钻路旁防空洞,往里再往里,走到微弱的手电光,照出一窝鹌鹑蛋大小、白亮的蛇蛋。用指头小心点触,竟软软的。我还曾买回两只鸭雏,爬遍离家不远的山崖,拾蜗牛。有天,我蹲一石阶旁,静静观察分属各边的两窝小蚂蚁。弄几粒饭,诱发一场倾巢恶战。如遇世仇,它们个个英勇。抱一起,拼死互咬、滚翻。就瘸了也没见个逃的,再寻敌,扑上去……从午后斗到日落,只剩下满阶密密麻麻的蚁尸。

        打住闲篇儿吧。

        哥像八月的石榴,满脑的点子。他主理,我打杂,搬石踩泥,在外间砌出个三眼灶。啥都能烧。锅罐间火道相通,一孔烧火,锅锅俱热,方便又省柴。

        世代在火塘边长大的一村老少,都来又看又摸。评价:好是好,不过冬来没法烤火。也确实。所以没人效仿。

        环村沟岔,尽是野灌、乱刺、巴茅草,比人高。摆开架势,我俩沿沟岔砍去,一茎不留。大捆大捆的烧灶柴,堆满房前屋后,几年都烧不完。我俩才不管别人笑话,两个大男人,看上残疾娘们儿都不瞧的些玩意。实惠就是实惠。

        站沟对面看去,傍村两岔里,往日蓬勃绿荫陡然尽失。不习惯,大络腮胡子换了白面小生。

        斜阳里,对面山上好好下山的牛,一抬头,就愣着再不走:它们要么惊慌往沟里钻,要么调头往山上爬。断不接受。有的,显然拿路旁苞谷地当“t”台,高视阔步走场抗议,就不回村。往常的吆喝、掷石子再不管用,伢们举棍子冲上去,满坡狂赶狂咒。牛铃乱响。牛见伢们,就像见了屠夫,不要命的逃。满背棍痕。伢们天天累弯脊梁跑断腿。

        我给哥商量,有空了去一队,帮“小谢”她俩也砌个灶。她们烧火靠割茅草,比我队更难。哥看我好一会,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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