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南国机缘 旱雷惊梦（上） (1 / 2)
        菩伽山，被奉为原度圣山。从都城阿依托出发向北不足四十里。每当祭祀占卜时，大祭司都要前往这里。也正因为菩伽山通神，所以山中奇花异草种类繁多，植被河川不胜枚举。它是原度国的起源，也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原度子民。

        莺鸟脆啼，花香四溢，树草繁茂，一片欣欣向荣。走在山间崎岖的小路上，深吸着泥土的芬芳，许碧落的心情舒展了许多。从洛元关与襄王辞别后，许碧落并非像对外所说的回到许都襄王府，而是一路南下原度，到了阿依托查探敌情。在了解了原度的内忧外患之后成功的劝服了原度王归降齐朝。既解了南方战乱之忧，百姓之苦，又化了许家的危机。而在原度的日子，菩伽山给许碧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于是离开界河军营，许碧落并没有北上返回许都，而是一路南下又回到了这里。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身上的伤口又痛了起来，心情明明觉得是难得的舒展，却总有一丝难过萦绕在心头。六年前的遇袭，改变了许碧落的人生，仿佛落进了一个无穷无尽的沼泽深渊，一个循环往复的死局。明明只在人间度过了十四个春秋，明明下山不过短短月余，许碧落心中却只觉得已经度过半生。明明天地浩大，如今却仿似无处可归。明明已参悟大是大非，却依旧不能洒脱的接受现实。家非家，国非国，究竟该何去何从？

        这里的环境像极了苍茫山。看着满目清幽，许碧落默想着，辗转反侧的心中稍稍平和了些。

        轻轻地，从头上繁茂的树叶上低落了几滴清凉的水珠，打湿了这山林深处的不速之客。许碧落仰起头，更多的水珠细密地落在了脸上，原来是下雨了。而且越下越大。身上的伤口也被淋湿，渐渐地，丝丝痛意钻入心中。许碧落不由得苦笑起来，都说屋漏偏逢连阴雨，看来老天爷着实不喜欢自己。即使已经落魄一人，即使已经伤痕累累，仍然不依不饶地戏弄着自己。索性不闪不躲了，干脆就尽情地浇个痛快。

        我倒要看看，老天爷还能把我怎么样？

        许碧落艰难地睁开眼睛，仰望着天空，轻轻地扬起了嘴角。

        鸟鸣声在山谷间回响，一服白袍轻轻地摩擦着脚边的灌木青草。剧变，此刻心中已经无法想到其他的词语。白袍继续悠悠地前行。大哥客死齐国，父王身负重伤，军队大败而归，国家俯首称臣。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白袍不由得想起大军出征前的占卜：龙游浅水，碧浪南袭。大凶。可是明明积蓄多年，国富民强，此战又是出其不意地大举进攻，如此主动局面，任谁能想到会有此惊变呢？大势所趋的形势下，自己又始终无法参透其中玄机。而说出天机只能是动摇军心，无奈，只能担忧地看着大军出征。却终究应了天意。想到这里，白袍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碧浪南袭，原来是这样。她叫许碧落么？一个女人竟然毁了一个国家几十年的宏愿。若知如此当初就算施巫降1也再所不惜的。想到此，白袍清明的眼中竟射出了毒光。旋即立刻闭起，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挥了挥手，身后的侍卫停住了前行的脚步。

        竟想到巫降真是罪过。天意难违，怎可迁怒他人。怪只怪自己修为太浅，太粗心，明明知道前路凶险，竟然没有拦住父兄前行，落得如今的惨局，全是自己的罪孽。想到此心中越发烦乱。要快些去树屋多念几遍清心经文才行，如此心浮气躁明日再误了国占，那就是更大的罪孽了。想到这里赶紧收了心神，却发现衣衫尽湿。原来想得太出神，竟没有发觉山间下起了细雨。于是加快了脚步朝着树屋走去。

        雨越发大了起来，白袍走在去树屋的路上，模糊间在前方的树从中发现一道绿影。心下好奇。待走近了，透过层层矮木，白袍发现那道绿影竟是一名少年，十四五岁，模样清秀，身穿豆绿暗白古达袍2，却没有裹头巾。此刻他正仰着头望向天空，任凭雨水击打着瘦削的脸，竟露出一丝难以读懂的微笑。

        白袍心中不由得惊讶疑惑。每逢国占，菩伽山都会提前三天封山，普通人是无法进入的。加上山中峻险，常有珍禽猛兽出没，平日里也鲜有人迹。至于在山中留宿的事情，恐怕除了有皇家卫队保护的大祭司外再无别种可能了。可眼前的少年出现在此，恐怕已经在山中待了至少三天。观其相貌并非凶恶之徒，白袍不由得打量起眼前人，暗暗揣测对方的来路。忽然发现从少年的左胸口和右腰间衣袍处渐渐洇出红色，那被雨淋湿裹贴在身上的轮廓更是让白袍一惊。他竟然受伤了，还有此心境！究竟是何人？为何偏在此时此地出现？为何会受伤？又为何那种表情？一连串的疑问让白袍无法漠视一切离开，不由自主地向着少年走去。

        “再这样淋雨伤势会严重的。”

        突如其来的一声轻喊，打破了耳边的细雨丝摩。许碧落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身边竟然多了个人。不免苦笑，真的是越发不堪了，身边什么时候有人到来竟然都浑然不知。真真是辜负了师父一番教导。

        两人双手合十，一礼，算是打了招呼。

        “这样的天气，你为何在这里淋雨？”白袍又问了一句。用得是原度语。许碧落生于许都，对原度语虽然略学了一点，可惜多年苍茫山修行，远离南方故土，如今听说起来就显得生疏蹩脚了。未免被对方识破自己并非原度人而多添是非，许碧落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多言。

        “随我去避避雨吧。”白袍说完，向着许碧落身后一指，然后从她身边轻轻走过。许碧落本来只想自己待着，没料到会在山中遇到他人。未免暴露身份，本不想随他而去，可是雨实在太大，伤口也开始疼得厉害，只得勉强跟了去。

        菩伽山树林荣密繁茂，山势急险崎岖。许碧落跟随白袍临崖攀登而上，快要到顶峰的时候，穿过一片灌木林，来到一片开阔地，竟然别有洞天。眼前高树矮花，鹿走鸟飞。伴随雾气阵阵氤氲，真是一片人间仙境、室外桃园。但见依山一侧两棵榕树参天耸立，直冲云霄，枝叶繁茂，青葱浓郁。奇特的是两棵榕树对应伸出无数枝条缠绕在一起，好似融合成一体。仔细一看当中竟有一间精致木屋。许碧落跟着白袍进了木屋。环目一瞧，屋中摆设极为简单清雅，除了必须的物件，再无其它。白袍用手一指，似做了个请自便的动作，就自己整理起来。两人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各自在屋檐下找了个地方待着。许碧落倚屋眺望，菩伽山下景色尽收眼底，仔细辨别，远处甚至依稀可见阿依托城的全貌。果然是个别致的地方，极合我的心意。许碧落心里不住的赞叹起来。白袍则合目静坐默念起了凝神静气的经文。

        就这样，屋内一片安静，只听细雨婆娑落下，看珠帘落地成环。

        “伤口不要紧么？”白袍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看着许碧落，率先打破了屋内沉寂。只是这次的话语用得竟是齐国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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