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无可奈何
        皇帝旨意已下：杨稷押解到京，杀人一案交由大理寺审理，至于杨稷是不是等圣旨颁下后才动的身，想来不会有人再追究，即便有人想把此事小题大作，也没什么意义，我完全可以拿情况危急一句话就堵死他。

        这让卫八他们行事少了几分顾忌，也才有暗暗遣人将杨稷护送到京一举，不得不说，此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还是很管用的，要不然杨稷的小命可就危险了——灵丘县衙大牢里死的那些人中，难保就没有他杨稷在内。

        不过若是没有神教的人出面，卫八冯五势单力薄，分身乏术，也不能把杨稷安全送抵京城。好在出发前雨晴跟他们说了灵丘县黄家良绝对可靠，让他们有事可以找他相助。黄家良在灵丘是个大户人家，冯五到县衙时，卫八很快就找上了他。有雨晴的信物，黄家良当然愿意配合卫八二人的行动。杨稷就是由黄家良亲自护送上京的，而当时给兵营报信的人，也是黄家良的一个手下。

        杨士奇老来得子，他虽年近七旬，杨稷却不到三十头。科考以前，我一直住在他家中，只是与杨稷却悭吝一面。以杨士奇严于律己的性格，家学渊源，或许杨稷之前是个风流倜傥的英俊人物，不过现在一切的褒义词已经离他远去，我现在看到的只是一个潦倒、颓废，甚至可说是已经麻木的人，除了他的心脏仍在跳动能证明他活着，不如说他本人只有一具空壳摆在那，至于“魂魄”二字已然离他远去。

        “是我杀了素香！”在大理寺的监牢中见到杨稷，他却只是反来复去的说着这句话，若非我本身对医道有所涉猎，看到杨稷眼中神光未散，几乎会认定他已经是疯子一个。

        “杨公子，虽说这案子只是个普通凶杀案，但现在谏官介入，已经不在是你一个人的事，事关令尊首辅大人，还请把当晚发生的事如实说来？”我有点无奈，却不得不提醒他。照杨稷现在的状态，别说是给他翻案，就算没有人证物证，就足以定他的罪了，毕竟他本人就已经对杀人一事供认不讳，那又还有什么好说的。就他那态度，如果不是杨士奇认定他就是杨稷，难免让人怀疑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不是敌人的死间，才会把屎盆子这样扣在自己头上而拖上杨士奇。

        提到杨士奇，杨稷茫然的神态稍稍收敛，不过他的回话却差点让我气得吐血：“人确实是我杀的，父亲大人教导我为人要诚实，我也不敢隐瞒。”杨稷转过头，对一旁的杨士奇歉然道：“父亲，孩儿深知罪孽深重，不能为您老养老送终，却还因此拖累父亲您，孩儿实是不孝呀！”说着话，匍匐在地，已经哭出声来。

        杨士奇亦是忍不住老泪纵横，嘴角不住牵引，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来，长叹一声，转身走了出去。墙倒众人推，杨士奇虽然位居极品，但这段来可说霉运连连，风光已经大不如前。大理寺处理的一直就是大案要案，见惯了朝廷文武百官们的风生水起，潮起潮落，狱卒们的眼光和见识也毒，杨士奇要探监，牢头竟是不允，说是杨稷朝廷重犯，任何人不得见。

        一般家属犯案，都有着亲属规避的不成文规矩，杨士奇本是硬着皮头来探监，被牢头一阻，又老不下情面软语相求，只得打了退堂鼓。若非我在旁说了几句，那牢头才放行，说起来，这些人真是势利得很，也最明白朝中哪些人得势，哪些人没落。

        杨士奇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既怒其不争，又怜其在狱中受苦，也有恼他竟是引得朝中动荡——以杨士奇的为人，当然不会眷念首辅位高权重之位，而是生怕自己一倒台，王振一党获利后引来的严重后果。

        “父亲！”杨稷泣不成声，我却放下心来，并非我心硬如铁，喜欢看他人哭泣。只是现在见到他总算还有点牵挂，要是象刚才那般半死不活的模样，我可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杨公子，首辅大人已经走了，你还是把当晚案发情况跟我说了，也好教我心里有数。”杨稷现在身在大牢，但因为杨士奇的关系，我不好在他面前“本官”什么的自称，不过这么久很少用“我”来自称，还真觉得有点怪，看来自己受官腔的影响还不小。生怕杨稷依旧浑浑沉沉地搞不清状况，我还特意提醒他说：“杨公子，现在因为你杀人一事，朝中已经沸沸扬扬，已经有谏官以此弹劾首辅大人教子不严了，你自己也是朝廷官吏，当知此事会给杨大人带来什么要的后果！”

        叹了一声，杨稷终于止住哭声，悠悠道：“梁大人，你说的这些我早就想过了，只是那晚的事情。”他顿了一下，又叹息了一下，才说：“那晚的事情，我现在依犹在目，实是铁案如山，不容我有半点狡辩呀！”

        我说呢，只要是正常人，没有想死的，就算杨稷本人正直无比，牵涉到杨士奇，只怕他也会慎重考虑自己的措词，哪有这样说了一大通却总是认罪的，分明就是一心寻死！——我的来意只要不是其人不是傻子，用脚趾都可以猜得出来，明显就是想要跟他脱罪嘛！不然哪会带着杨士奇来探监呢？

        “哦！详情如何，还请杨公子说详细点。”虽然我认定此案是由王振主使，他手下全程操作，但案发当时的情形到底如何我却不得而知。杨稷先前自己说了铁案如山，他本是灵丘干吏，说话自然不会有假，这也引起了我的好奇心，何况要想替杨稷翻案，只有弄清楚当日案发时的详情，从中察出蛛丝马迹，也就是布局者的破绽才能做到。

        杨稷又是一声长叹，看来此事对他打击实在是大，才跟他交谈几句，他就总是少不得长嗟短叹的作开场白。说真的，他没有疯掉也算是托祖宗洪福了。

        “我在灵丘没有什么朋友，只跟夫子庙里的主事谈得来，平日里没事就会到夫子庙去走走。有一天，我在庙里遇到前来敬香的素香。”杨稷声音低沉，脸上显出罕有的柔情，沉入了思忆的海中。

        “这就是天生的缘份，虽是偶遇，但素香的学识、气质让我深深的着迷。”杨稷轻叹着：“那一天，她素手纤纤，云淡风轻的笑容，直到现在我仍未有一刻有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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