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不凡
        “怎么回事，乍尸么？”时近黄昏，却也还算得上是朗朗乾坤，这事也太悬乎了点吧！孙老实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不过关爱孙女已胜过一切的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停下手中的活计，跟着丫丫跑向船尾。

        在丫丫近乎哀求的目光中，孙老实悬着心、半信半疑地把手伸到年轻人的鼻下，探了探，为了让丫丫死心，孙老实甚至把头放到了年轻人的胸口，他得到一个与上次截然不同的答案，那人确有呼吸，只是一呼一吸之间停顿很长，而且很是微弱，心跳也是一样，如果不是这次在他鼻下停留这么久，又是心有成见的倾听，呼吸跟心跳就不会察觉。

        孙老实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为了保险起见，他在丫丫狐疑不已的眼神下，厚着老脸用力地将那人抱了起来，旋又放下，咧着嘴笑了笑：太阳尚未落山，船板上赫然照出了那人的影子。孙老实一直忐忑不安的心方才放了下来——有影子，不是咋尸。

        吧嗒着老烟，看着笑颜如花的孙女，一旁坐着那江中捞上的年轻男子，孙老实心头一片安乐，却也是犯疑不解：“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网中人在丫丫的床上躺了两天后突然醒了过来，除了身体有点虚弱外，没有其它什么异常，只是在孙老实问到他姓甚名谁、家居何处时，他却只是冥思苦想，抱头不已，显得很是痛苦，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看到他这副模样，孙老实知道恐怕是问不出什么丁卯来了，反是不忍看到他痛苦的样子，劝他不要多想。

        在知道自己是被丫丫从江中网上来后，年轻男子给自己取了个名字：王仁。

        王仁肯定不是平常人家子弟，孙老实在看到他第一眼就知道，不过两个月下来，王仁却仍是让孙老实大吃一惊。在刚到孙老实家头两天，王仁一边大口吃着丫丫做的钣一边小声嘀咕难吃，弄得丫丫闹了个大红脸。养足精神后的他自己动起手来，一边做一边说什么材料不齐之类的话，看到王仁那身娇肉贵的样子，孙老实可不敢想他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不过在吃了一口王仁端上桌的那尾鱼后，孙老实和丫丫风卷残云地消灭掉了王仁的劳动成果。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鱼，孙老实因而认定王仁是个厨子，而且是个御厨，因为只给皇帝老子做饭的御厨才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来。两天后，孙老实知道自己错了，就算是御厨，也没王仁这样的，虽然他做的菜是那个级别的，可他却不会切菜，甚至不会洗菜，虽然他知道有这些工序。这样一来，他做饭时一定要丫丫打下手，帮他把其它该做的事做完。

        跟着孙老实和丫丫去打了一天渔后，王仁让孙老实去买些玉米和菜油枯来，说是打鱼用得上，孙老实打了一辈子的鱼，这可是从未听说，但敌不住对王仁言听计从的丫丫厮磨，孙老实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肉痛的买了一些。这还不算，王仁又让他去弄些蛆来，孙老实是要渔的，又不是掏大粪的，对此自是恶心不已。王仁让他把煮熟的玉米捣碎，和着同样被捣成粉末的油枯，连同洗净的蛆放在一起焙到半干方才停下。

        第二天在下网的地方撒上一些，不知怎的，鱼儿都是拼了命的往里钻，只是两个来回下来，孙老实就比平日里一天打的还多。往常很难打到的如鲑鱼、鳙鱼之类也是纷纷入网，这些可都是可以卖到好价钱的，昨天还在肉痛买了些玉米油枯，又是恶心了一会的孙老实立马眉开眼笑起来。孙老实又开始怀疑王仁是个打渔的了。不过王仁这个打渔的不会划船、摇橹，虽然他只用了一小半天就熟练地掌握了这些，但刚开始的时候丫丫教他的，而且王仁皮肤很白净，身上也没有鱼腥味。于是，孙老实又把刚给王仁定位的渔夫职业划成了问号。

        孙老实长年在江上过日，身子虽还算硬朗，可是每逢阴雨天气脚膝就会阴痛不止，很是难熬，王仁让他平日里多吃蜂蜜、蛇羹，又买银针，给他针灸，两个月下来，老毛病好了一大半。王仁曾对孙老实说过自己许是患了离魂之症，只有熟悉的人或事物才有可能会想起以前的事来，还说什么迷魂大法的东西也有可能唤起自己的记忆，这跟镇上保仁堂钱夫子说的差不多，不过他没有说得这个详细，也不知道那个什么迷魂大法的东西，说是闻所未闻。孙老实甚至起了王仁是个大夫的念头。

        风雨楼中的书种类繁多，所涉自也就广，已经把风雨楼内所有书籍全数看完记下的我——虽有囫囵吞枣之嫌，但也可以称得上见多识广——只限于书本所言。（当然了，尽信书如无书）

        厨子纯属兴致上来客串，雨晴自然不会让我做那些清洁之类的事，只需挥动铲儿就行，其余的事被她全包了；至于那捉鱼的法子，却是在一本野史内看到的。

        好在自从有了王仁那个古怪的法子后，孙老实的手头宽裕了许多，不然还真是买不起这些玩艺；丫丫身上那不合身的花布衣也换上了新裁的。现在，打渔的事只要孙老实一个人去半天就回来了，丫丫留在家里跟王仁读书念字、学习厨艺。

        不管怎样，孙老实现在只是知道王仁是个顶有学问的人，镇里的朱秀才可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可也没听说他懂得这么多，孙老实拿王仁开的方子抓药时被朱秀才无意看到方子上的字迹后，惊叹不已，直呼要拜见王仁，被孙老实搪塞了。

        王仁说他所知道的都是书上写的，老天爷，那得看多少书啊，孙老实听得瞠目结舌。这些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筐的孙老实不敢想像的。他“孙老实”仨字合在一起还认得，分开了就只有字认识他了。

        为了王仁这个奇怪的离魂之症，孙老实特意问了镇里保仁堂的钱大夫，那个平日里胡子夫，那个平日里胡子翘得老高的家伙啤气一下全没了，下巴差点掉地上，半响后才结巴着说想要拜访高人。孙老实只是推说自己不过道听途说，随即远遁。

        丫丫坐在王仁身旁，轻声诵朗着诗文，一边读着，一边看着王仁，嘴角绽出幸福的微笑。近两个月没有出去打渔，本是略显粗糙的小手变得白嫩起来，皮肤也从有些泛黑的颜色变得白净起来,丽质天生的花容更是如出水芙蓉般美丽动人。

        “女为知己者容”，孙老实虽然说不出这句话，但也知道孙女如此的高兴是因为坐在身旁的那个年轻男子，这花样的美丽是为他而绽放。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孙老实甚至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他心里头隐隐有这么一个念头，就是王仁的病永远都不要好，以前的一切就忘了吧，只是每念及此，又觉这么想有些对王仁不住。其实不光是孙老实，丫丫的心里也隐约有这个念头，但总是一闪而逝，再不也敢深思。

        老天的心思只有老天才明白。

        而人生之事不如意十居八九，孙老实的企盼是好的，只是人生却永远不会朝人们一厢情愿的想象中那样发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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