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3章 哀莫大于死
        经此一战，几乎耗损了羌国近半数的兵力，而当戎瑱收到消息的那一夜，双目猩红，就像是一只游走在暗黑边缘的猛兽，面前的桌案上，墨汁倾洒了一片，渲染到了宣纸上，而地上更是一片狼藉，总管只是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而下方跪着的士兵亦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戎瑱会因此而将怒火发泄到他的身上，只得惶恐不安的将头埋在地上。

        整整一夜，戎瑱将枯到天明，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未曾去找那羌阿肆，却是在这未央殿等到了她。

        他看着将自己挟持成为人质的羌阿肆，嘴角只是勾起一抹冷笑，两年的时间里，这个女人到时让他刮目相看了，武艺大涨，竟是连他稍稍分神，都落在她的手中。此时此刻，若是旁人知晓戎瑱的想法，定然会十分的诧异，堂堂一国之主，此时想的竟不是自己的安危，好似那个被挟持，随时可能被面前的女子一剑穿心的人不是他戎瑱似得。

        即便戎瑱冷眼看向阿肆，眼底并没有寻常人该有的恐慌无措，可阿肆却根本就不在意，她的目光，从那具白骨的出现，便再也没有移开过分毫，那是从前将她捧在心尖上的人，那是疼她，宠她的戎睿，可是现在，当真是再也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除了一具白骨，他竟是什么都没有留下，而她竟是连他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再也不会有人每每午夜梦回会惦记她了。

        眼睛有些酸涩肿胀，让阿肆很是难受，她拼了命的忍住，将一切的悲伤与苦楚咽下去，她轻轻的转过头来，却再也不是望向阿依皇后，而是将目光落在了身旁这个男人的身上，眼中的寒意让人望了，不禁有些颤抖，只是戎瑱却并不在乎，始终游走在暗黑之地的他，从不曾奢望得到救赎，而这样的威胁在他看来，亦是从不会慌张，即便是死了又能够如何呢？

        “你说，对于对他的亵渎，我该怎么处置你？又该怎么处置你的皇后？”阿肆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只有身旁的戎瑱听到了她的话语，除却之外，再也没有人听到她说什么，只是知道，阿肆的两瓣唇张了张，却不是知道她到底和国主说了什么。

        戎瑱望着她，此时此刻的她就像是一个等待着救赎的婴孩，她的眸光之中除了寒意再也不见任何的情感之色，她的周身冷的让人不禁想要抱紧她，温暖她。可是太冷了，即便是看着此刻如此脆弱的她，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也只是想要逃离她的身旁，因为她太过于平静了，平静的让人有种从脚底窜出来的寒意。

        况且，戎瑱对于她，从来都不是温柔的，甚至是，他恨她，恨之入骨。他想要做的，就像是如何的去折磨她，去击溃她心底的那一道防线，让她坠入万丈深渊。

        他不懂，为什么戎睿如此的在乎她，甚至是不惜与他为敌，甚至是亲自去警告他，让他不要伤害她。

        脑海中似是想到了当初的场景，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戎睿，眼底有着浓烈的警告意味，他甚至是能够听到他刻意压抑着的粗重的喘息声，看着他眉头深锁，只是让他不要伤害这个羌阿肆，这个戎睿从深林之中带回来的一个小畜生。

        他不甘心，为何戎睿他总是能够一次一次的将他当成是这个世间上最是可恶的恶人，为什么他就能够毫不吝啬自己的关爱，给一个毫不相干的小畜生，也不愿意多看看他这个弟弟呢。他们尚且还是血浓于水，可是他却地提防自己，冷漠到让他心寒。

        曾经，他试着放过他，放过这个王位，因为他觉得很累，他想要站在阳光下生活，自由的呼吸，他甚至是觉得，这个哥哥并没有什么不好，他勤政爱民，从不奢靡后宫，在他的身上，他甚至是能够看到羌国的未来。只是，一切在这个羌阿肆的到来之后变了，原本他眼中崇拜的哥哥，不知从何时起，看他的目光竟是带着警告，带着防备，带着浓重的威胁，他甚至是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是，直到后来，他亲自站在自己的面前，亲口告诉他，不要去伤害这个羌阿肆，不要去触碰他的底线，他忽然觉得好笑。

        这个小畜生，不过是一个半人半畜生的小畜生，可是哥哥竟是为了她，来警告他，甚至是不惜威胁他。

        他只觉得有一只大手，狠狠地扼住他的胸口的地方，让他喘息不得，只是，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嘴角始终噙着笑意，定定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戎睿，他没有去答应他，也没有去拒绝他，只是静静的，站在他的对面，看着他，可是他到底在看什么呢？想要看出些什么呢？甚至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思绪被阿肆的一声低沉的鼻音给拉了回来，他看着面前这个女人，有那么一瞬间，当视线慢慢的恢复清明，就在方才的那一瞬间的朦胧时，他竟是像是看到了当初那个羌阿肆的容貌。

        眼前的这个女人，竟是重生了，他不信怪力乱神之说，可是如今，这样活生生的例子摆在了他的面前，让他不想去相信都不能够。

        在得知这个秘密的时候，他甚至是在想，这个羌阿肆都能够活着回来，那么哥哥呢？戎睿呢？他会不会也只是躲在一个角落里，等着他去发现他，等着他去找到他！

        找到他？

        不，他不会去找他，他恨不得他永远都不要出现。可是为何，心底却还是有个声音，在叫嚣着，希望再看到他一眼呢？

        戎瑱只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陌生极了，甚至是不明白自己为何这般的矛盾。

        他死了，早就在两年前便死了，可是现在，他竟是还在奢求着什么，哀莫大于心死，他今日也是中有体会了，只是这样的感觉当真是糟透了，让他周身的气息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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