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巍巍山巅，篝火连营。

        带着浓重口音的嘟囔声，混了北疆浓夜里咧咧的山风，卷起了厚重的营帘。

        “这娘球的夜风，真他奶奶的够劲。”

        寒风一入，陈设简陋的大帐里一个灰扑扑的火盆，被这突如其来的冷风一激，顿时回光返照，变得红灰相映。

        吴老崩“呸呸”几声，吐净了嘴里的土沫子。前行了几步，便随手把身上本就半披着的甲胄，“哗啦”一声卸到了一旁。

        又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了一床军被，重重的抖了抖土尘裹在了身上。火盆旁有一张早已看不出材质的木榻，不论谁的屁股一挨，都会“吱吱呀呀”的叫个不停。

        吴老崩在“吱呀”声中，拾起脚边的柴木，扔进了火盆。“哐当”声起，无数的火星如被惊扰了的萤虫，一股脑的冲天而起。翻飞了片刻后又很快失了力气，开始颓然而下。

        望着盆中由昏黄开始变得赤红的火焰，吴老崩嘶的吸了一口凉气，有些僵硬的转了个身。随着火盆中的灼意缓缓从他的后腰传来，他微张的嘴里发出了“嗬嗬嗬~嗬嗬嗬”的呢喃声，渐渐眯了双眼舒服的失了神。

        吴老崩的后腰有一处经年的箭伤，近些年一遇湿寒就越发的酸痒难耐。那是一根拓木制的羽箭，从他的后腰刺入，穿过了他的肠子从肚脐旁又刺将出来。

        黝黑的铁箭头上带出一股黄的白的，稀里糊涂的喷了他身下之人一脸。然后在两个人呆滞的注目礼下，红色的血液从创口里汹涌而出。

        那一瞬间四周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一般，没有了嘶哑的喊杀、凄凉的马嘶以及铁与铁碰撞时的铛铛声。直到随后而至的疼痛如闪电一般撕裂了这一切，吴老崩才抬起头看着身下之人的脸。

        他嘶的吸了口凉咧着嘴道：“娘球的，这血喷的跟球孩子撒尿似的。”

        虽然事隔多年，吴老崩还是能在偶尔的恍惚之间，回想起那张被自己压在身下，挂了黄白之物却如白宣一般稚嫩的脸。

        十多年来很多人都在说，吴老崩真是好命救了个贵人，所以才飞黄腾达一路当到了都护将军。每每听到有人当面讲这些，吴老崩都只是“呵呵呵~呵呵呵”的陪着笑。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好命，当然这个好命不是应着贵人和都护将军，而是他被射穿了肚皮都还能活着。

        “来这娘球的地方二十年啦。”吴老崩喃喃自语着，他的眼神依然恍惚，没有了焦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前方厚厚的毛毡，穿透了一座座灰褐色的营帐，穿透了咧咧的山风，穿透了大夏国北疆无以计数的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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