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风雨结真情（3）
        这封书信如同在沉静的池塘内，兀然投下一块巨石，顿时激起千层巨浪。这大大出乎武士彟的意料之外。武士彟想，我只不过是文水一个经营木材的草民，李渊身为隋朝山西、河东抚慰大使，悬殊太大，犹如天上与地下之别。

        虽然在三天交往中，二人成为忘年之交，谈话十分投机，他把李渊来到武氏之家，当成一件极大的荣耀之事，简直使武氏宗祖光耀生辉，而自己尽家中所有，招待这位“大使”，是因为李渊没有官架子，体恤下情，是完完全全出自乐意解囊之事，压根儿就没有想到报答二字。至于二人谈吐投机，是因为二人见解相同，正是“英雄略见相同。”二人均精明与憨厚、诚实，故而结为知己。没想到仅仅是萍水相逢，李渊升为太原留守后，就要报答老朋友的知遇之恩，简直使武士彟受宠若惊了。

        那送书的一官一卒，来到武士彟家后，村中的百姓听说了此事，一个个以手夹额称赞不已。齐赞李渊真君子也，是个极能体察民情的好官。同时，村里人都认为武士彟晚年结交了知已，而且这个知已知恩必报，父老乡亲和武氏家族中的长辈人，一致赞同武士彟接受任命，到晋阳去做官。他去做官，不但武氏宗祖的前辈人脸上有光，就是外姓氏的乡亲们逢人也夸赞武士彟，前辈子修了大德，今生有了回报之日。

        更有甚者，悄悄替武士彟家看了宅子和坟地，说武家日后必有大福，此福气直在三品以上，武士護从此将身价倍增，整个文水的瑞祥之气几乎全都聚集于武家。总之，武士彟去做官，村里人今后有了靠山，有了依仗，都劝他早些上路，莫失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为敬谢家乡父老及宗祖家人的厚爱，武士彟临行前，置酒三日，大摆筵席，与父老乡亲们告别，并嘱托暂不把相里氏及四个儿子带去阳，诚请父老乡亲们早晚有个照应，云云。

        “亲不亲故乡人。”除了村里的父老乡亲及武士宗祖的家人们把武士彟和那两个官差送别三里之外，文水县衙的官人们，又在文水城热情款待了武士彟。因文水属晋阳管辖，而且武士彟职任又高于县衙，自然尽皆恭维、热情之态。这里置酒，那里摆宴，连过去根本不知道武士彟何许人的官人们，都献出了妩媚的笑脸。

        武士彟不愧精明、老成、能干，多才之辈，他职任晋阳宫留守府司铠参军后，大凡权限之内的事，事必躬亲，极其干练，迅速地办了几件漂亮的事务，甚得下属及其留守李渊的敬佩和厚爱。

        这里有两件事需要做个交待，武士彟来晋阳职任后，李渊择一僻静的寓所，粉刷一新，购置了家什器物，甚至连环、佣人俱已备妥。武士彟住进寓所，诸多事皆由人代劳、服侍，深感不安。所以，为报答老朋友李渊的大恩大德，他便视公事为家事，十分尽心尽力，极其忠于职守，从不疏忽细微之事；其二，李渊在武士彟来晋阳职任后，背着武士彟，以武士彟的名义，给相里氏及其四个儿子，托差人送去了五百两银子，以做家庭的费用，这点直至相里氏病没，武士彟一直蒙在鼓里。从这两件事，足见李渊对老朋友的厚爱。

        此时，隋氏江山如同坐在一大堆干柴上的龙椅，稍有星星之火，整个大柴堆必然轰轰烈烈燃烧起来。隋朝的天下，已是风雨飘摇。

        这股浩大的潮流，如飓风，如海潮，席卷了隋王朝的大片疆土。同时，这种起义形势，犹如一股铺天盖地而来的火焰，轰轰烈烈，它推动着人们告别过去，重新选择适应自己生存的方式。就在这年秋天，这种不安和恐慌的形势传到了晋阳，在太原供职的文武官吏纷纷恐慌不安起来。

        而在半年之前，李渊的二公子李世民早已产生了这种不安的情绪。他是个极有心机的人。是啊，天下之大，皇帝轮着坐，难道我爹爹就不能拥立为皇帝?自殷商始至于汉、魏、晋、南北朝，刘邦当过皇帝，他不是和楚霸王项羽争天下吗?结果，他在垓下一战，消灭了楚霸王，做了皇帝。曹操统兵百万，与蜀国刘备、吴国的孙权争天下，他刘备、孙权不都称了皇帝吗?什么天之子，纯属掩耳盗铃，一派胡言之词。我们李家，世世代代为别人卖命，当枪使，现在天下大乱，隋王朝朝不保夕，我何不乘此天赐良机，壮大队伍以待时机呢?

        当李世民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他通过几次谈话试探爹爹，但事与愿违。李渊是隋王朝比较忠诚的臣下，他恪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想越雷池半步。他认为各地出现起义军，是犯上作乱，是叛贼，人人当得而诛之。做为隋朝的忠臣，他不会带头作大逆不道、不忠不孝的为起义军所拥立的皇帝的。再说，长兄建成，为人心术不正，兄弟之间常常以大欺小，甚至动不动就用兄长的口吻教训人，更有甚者，吃喝嫖赌无所不能，兵书不愿意看，武艺不常练。四弟元吉，专听长兄的话，不务正业，看来也难成大器；但因他最小，爹爹和娘亲又极为疼爱，有时纵容他，这样，就助长了他走向专横跋扈，为所欲为的邪路。虽然，现在爹爹和娘亲都已察觉到这个情况，但为时晚矣。

        到底怎么办呢?是坐以待毙，等到别人攻打太原城呢，还是拥兵自立爹爹为王呢?李世民苦苦思索着这个攸关生死存亡的大事。

        李世民吃了晚餐后，不知不觉走出府门，他身后有两个侍从紧紧跟在他身后。正是秋天时节，柳杨的树叶开始发黄了，秋风吹来，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晋阳，乃古城，这里街道虽不宽阔，但两轮马车还是可以并行的。街上行人稀少，各店辅、酒肆、茶楼、饭庄、金银布匹、菜类、果类以及肉类的店铺，门前高挂着灯笼。

        市人们或着散步，或者匆匆赶路，或者在街上闲逛、交谈。微微秋风，突然在街上旋起一股偌大的旋风，那旋风时快时慢，将地面上的落叶和轻薄的杂物，慢慢旋起来，旋成一个状若喇叭的形状，高及丈余，人们以之为奇，纷纷驻足观看，有的赞吸，有的不以为奇，有两个调皮的顽童，索性手拿了木棍，追逐着旋风嬉闹。

        这当儿，李世民倒背着手，两眼凝视着远方，两只脚慢慢悠悠地向前迈动，他只在思考着起兵反隋的大事，这大概就是他久久萦绕于心间而不得其解的苦闷事。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况且，他胸有大志，非一般人可比。

        他往前走着走着，那股旋风悄悄从他身后跟来，他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响声，做为一个雄怀大略的大丈夫，虽然有时需要“大智若愚，”但在战场上，在两军对垒，甚至在敌我两将交锋之时，必须谨小慎微，要做到眼能观六路之事，耳能辨八方之音，还应做到眼到、耳到、手到、心到，只能这样才能成为大将之才。

        李世民听到身后有沙沙的响声，慢慢向后转过身来一看，竟是一股旋风，那旋风中旋起的污物和树叶登时披头盖脸向他旋来，他来不及躲闪，眼睛被尘土迷住了。

        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人的眼中不能有沙子，就像“肉中刺，喉中鲠”一样，不去不快。走在他身后的两个侍从见状，笨手笨脚，哪里又能把眼皮翻开，将沙子弄出来呢，其中一个翻了半天眼皮也翻不过来，倒把李世民的眼睛翻得又红又肿了，李世民疼痛难耐，干脆转身往回走。两个侍从大眼瞪小眼，俱是无用之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没办法，只得跟在李世民身后向府门走回去。

        回到府内，夫人见李世民眼睛又红又肿，而且那只又红又肿的眼睛睁都睁不开，李世民走进屋里，往椅上一坐，直说道：“夫人，快，快，沙子进了眼，这两个笨东西，不但翻不开眼皮，倒把我的眼弄得疼痛起来，直掉眼泪。”

        夫人毕竟是温柔的贤妻良母，她让丫环端来了温水，放到李世民跟前，先用水为他洗洗，接着用手巾擦了擦，她这才把李世民轻轻扶起来，伸出纤细软绵绵为他翻眼。

        李世民静静感觉到了夫人的鼻息声，夫人谈笑之中，早已把李世民的眼皮翻开，而且轻轻一吹，那个极小的黑沙子便被吹出来，“官人，沙子出来了，你闭上眼睛，稍微休息会儿。”说着，把那块沾了水的热毛巾轻轻盖在李世民脸上。李世民顿时感到眼内轻松了许多。

        这一夜，由沙子进眼，到夫人翻眼皮儿，使聪明、能干的李世民，想到了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办法。爹爹李渊年及五十有余，由于常年为公务、战事操劳，人老了许多，母亲窦氏身体一直不好，爹爹是该再找一个侍女照顾了，或者说的明白一点，该为爹爹找一美女侍寝了。这件事，他通过夫人和母亲说过，母亲极为赞成，但李渊说，有你母亲，不需要任何女人侍奉他。为了起义反隋的大事，父子之间打开窗户说亮话根本办不到。而李世民试探几次，李渊不赞成，他说，那是犯上作乱，上对不起李氏宗祖和圣皇，下对不起身后百年的后人们，他不愿身后留下骂名。

        李世民决定选一能言善辩，颇通文辞，且又容貌端庄秀丽的美女，充此大任，另外，他看武士彟是爹爹的至交，可否通过武参军去当说客，劝爹爹早日举起大旗，干一番惊天地泣鬼神，光耀李氏宗祖的大事业。这一夜，他极为兴奋，天下亮就起身下床，到户外练武去了。第二天，李世趁这几天没什么要紧公务，选派几个心腹之人，又联络了他昔日结交的豪杰、朋友，寻找适合人选的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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