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阉割的性
  在家里人看来，姥姥是个威严的人，不是那么好亲近的。但芽芽从小就喜欢姥姥，她不喜欢听别人议论姥姥，但是小时候还为之争辩，大些了就冷淡了。

  芽芽听姥姥说过她年轻时候的故事，她说她是一个不懂尊严的女人。姥姥是个老烟枪了，但从不在芽芽面前吸，那次说着说着还去窗边吸了一支烟。彼时芽芽坐在沙发上，看着窗边模糊的人影，她第一次疑惑自己能否长大，承受世间的苦难。姥姥说的好多她不懂，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好，她想，她要一直陪着姥姥。

  姥姥没有父亲，十岁出头母亲就过世了，她母亲一直有些神经质，对她时好时坏，她对母亲小有怨言。但在那半年被亲戚们推来推去，最后嫁给木匠姥爷，乃至之后的岁月里，她明白那才是最好的时光，一个毫无保留爱自己的母亲。

  那是一个桎梏女性的时代，她们不被允许独自出门，风俗各地有些差别，但姥姥嫁的地方恰好风俗很重，姥爷更是此中拥趸。从此，姥姥成了一个奴隶，一个主人与奴隶身份并存的女人。姥爷是一个很在乎尊严的人，他的手艺在远近也是出名的，温饱绰绰有余。姥姥性子被姥爷一遍遍打磨，除了没生出男孩…就是没生出男孩。姥爷对她越来越冷硬。

  终于，战争来了。

  姥爷入伍，生活一团乱麻，柔顺的姥姥撑起了家。月嫂，清洁工，账房，做生意…

  说来可笑，战争征去了男性，才给了女性走入社会的机会。

  姥爷回来的时候战争还没有结束，他截了双腿，右手也坏了。战争让他成为了一个废人。

  姥爷每天待在放家里，哪里也不去，什么也不干，也不愿意说话。脾气没有好的时候，但常常是沉默。

  姥姥担起了这个家，从此担了一辈子。有人问过她会不会太累，何必一辈子耗在废人身上，要给她介绍介绍。奶奶总是委婉回拒，不过是多双筷子，能累到哪儿去。

  她知道姥爷心里很苦，正如那些年，女性没有出门的机会一样，男性总是没有软弱，哭泣的机会。更何况，他尊严了那么多年，前半辈子就是个大男人。

  姥爷去世得很早，芽芽没有见过他，也许是个干瘦的老人，因为他郁郁难得志，但他一定是整齐干净的，因为姥姥照顾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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