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安分 (1 / 3)
        纵然已经见惯生死，邓祖禹还是心潮难平。在他的身后，十余士卒捧着八名袍泽的骨灰，同样的神色凝重。作为武进士出身的凤凰卫游击，邓祖禹却没什么架子，这些都是他亲手带出的士兵，他甚至能叫出许多人的外号，知道他们的家庭情况，可是他们现在却尸骨无存，变成了白布包裹着的一捧尘土。

        把尸首全部火化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在军中阵亡的，即使尸首不全都极为忌讳，更何况把尸骸全部焚成一堆灰？邓祖禹的目光犹如鹰隼，恶狠狠地盯住走在前面的瘦高个，仿佛他就是害死那八名士卒的凶手。穿着锦衣卫百户服色的瘦高个似乎有所察觉，回过头来微微一哂。“火化”就是这个林百户的主意，他逐一查看了所有的尸首，得出了结论：这些卫所士卒都是中了极为霸道的盅毒，为了避免沾染毒气，必须尽快火化。

        他知道迁怒于林百户于事无补，退一万步说，即使八名袍泽的死与林百户有关，他一个凤凰卫游击也拿对方没什么办法。锦衣卫的百户官职不高，但是只怕自己的顶头上司也没被他放在眼里吧？不想看到那张阴气沉沉的脸，邓祖禹把头扭到一边，却正好发现在侧前方有一棵大树裹着枯叶卷起灰尘轰隆隆从山顶往下滚，这时山下的人们你推我挤，已经乱成一团。邓祖禹把缰绳一丢，“马上疏散人群！”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经如同离弦的箭，迎着越滚越快的大树向前冲去！

        好个武进士邓祖禹，只见他几个起落，在离大树只有数十步的地方顺手抱起一棵碗口粗的树，在地上一撑，整个身体腾空而起，等到将要落地时，再借势把足足有二丈长的树尖头朝下，狠狠在插在一块大石头的前面！不过片刻，挟着风雷之势的大树就奔腾而至，“喀喇”一声巨响，撞断了小树然后重重地砸在大石头上。无论如何，大树终究改变了方向，速度也降了下来。见到主将如此神勇，卫所士卒有样学样，就地取材，长矛、树根、石头之类障碍物一齐上阵，终于成功地使翻滚的大树停了下来。

        这个时刻，不分山上山下，不论民夫还是士卒，所有人都齐声发出欢呼！

        唯有林百户冷眼旁观，但是心里对邓祖禹的看法又高了一层。有勇：危险来临之际当机立断，敢于出击；有谋：他没有一味蛮干，而是在电光石火之际能迅速想出可行的办法并且付诸行动。林百户还注意到，插进小树的位置离石头还有约二寸的距离，想必是为石头在泥土中向外延伸留出的余地。在那个紧急关头还能想到这一层，确实让人自愧弗如。有勇有谋、爱兵如子，即使当一个镇竿参将也是绰绰有余了吧，就是年纪轻了点，脾气臭了点，只怕张公公另有看法。

        林百户在心里暗自琢磨的时候，一个倒霉的监工已经带着四个民夫哭丧着脸从山上一溜烟跑下来，扑通一声跪在邓祖禹面前。

        “邓将军，就是这几个天杀的蠢材误事，求将军狠狠责罚！”

        虽然未曾上阵杀敌，但是邓祖禹经过方才一连串动作，积在胸口的郁闷之气已为之一舒。

        “不要把他们逼得太厉害，今天我不想再看到死人了。”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监工：“今天好在没出什么大事，每个民夫的工期向后顺延十天罢。至于你，去领二十军棍吧”

        监工曲五进千恩万谢地退下，心里却在暗自咒骂，盘算着回头该如何收拾这几个连累到自己的杀才。

        “且慢，回过头来给我看一下！”

        曲五进心中一跳：又怎么了？

        邓祖禹看着思贲单薄的身形，心想这地方官越来越胡来了：“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回邓将军的话，这次就是他惹出来的祸，我早就说了……”曲五进话还没说完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

        “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将军又没问你，轮到你说话了？”动手的是邓祖禹身边的亲兵。

        曲五进扑通一声又跪倒在地上，再也不敢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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