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降臣 (2 / 2)
        “万不可再叫我母后，我也不是皇后，咱们都是大宋子民……咳咳……”说了不到两句话，小周后便剧烈咳嗽起来，牵动着肩膀剧烈抖动。

        李仲南道：“是，母亲大人，母亲大人勿扰，太医……一会儿就来。”

        小周后摇摇头，“太医来了又能如何？娘已经不行，唯有放不下你。跟着娘受了不少苦，你若是普通人家孩子，该有多好。”

        “娘亲……如今事情已过去，说什么都晚了，你还是先休息，待太医来了，看过病之后……”

        小周后嘿嘿冷笑两声，道：“那大宋官家，怎么可能给我派太医？你爹爹只因一句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便给毒死，焉能容得下我。林儿（小名），你先别说话，听娘说。”

        她又咳嗽好几声，脸上现出来不正常的红潮，“娘怕是不行了，今后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跪下。”

        李仲南心中暗道，我年纪比你都大，还要给你跪下。抬眼瞧见小周后那凌厉的目光，又安慰自己，她都快要死了，跪一跪又有何妨？于是屈膝跪下，低头道：“孩儿谨遵娘亲教诲。”

        “你发誓，对着你死去的父亲发誓，今后绝不踏入朝堂半步，倘若有违誓言，天打五雷轰。”

        李仲南立刻照着誓言说了一遍。小周后神色有所缓和，柔声道：“非是娘亲为难你，只是你这身份，怕是招来祸患。”他心里却不以为然，李仲宣不是刺史么，也没见出什么事。

        等她停住咳嗽，继续说道：“娘走后，你怕是谁也靠不住。你大哥李仲宣不是个好东西，他若不害你，那便是万幸，至于你那些舅舅，咳咳咳——都是不可靠之人。你年幼时，娘给你说了一门亲事，乃是大将陈乔的孙女，名叫陈雨岚，听说国破之后，她被人卖到汴梁，你务必寻回她，与她喜结连理，安稳过一生。”

        小周后说着说着哭了起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一辈子机关算尽，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令人感叹。交代完毕，她便陷入昏迷。

        夜幕降临，小周后魂归青天。随后太医赶来，匆匆看了看，回去禀报官家。李仲南独坐门槛儿上，没有哭也没有笑，前世看尽人间冷暖，此时怎么可能还有波动？

        他暗中思忖，陈雨岚必须得找回来。陈乔是个忠臣，国破时，劝谏后主背水一战，后主不从，跳楼而死。也算是做件好事。

        他在门槛儿上坐了一夜，次日天刚破晓，便来几个中贵人——也就是宦官，宣了一道圣旨，以亲王之礼安葬小周后，与李煜同穴。

        李仲南伏在地上，听着中贵人以那抑扬顿挫的声调，总结小周后的一生，他忽然生出一种荒谬感，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是幻象，整个人如同在海水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无法触碰坚硬的土地。这就是大宋啊，你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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