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北府易帅
        却说朝廷诏准谢玄调任左将军、会稽内史的旨意到达淮阴，此时的谢玄望着这金灿灿的圣旨，仿佛看到了会稽山阴之兰亭，听到了流觞曲水，正遇群贤毕至，述论风流。此刻的心情，功成身退，平安着陆，最后的愿望已然实现，便收拾行李，准备抱病赴任，同时发布了他在北府军的最后一道命令，召集刘牢之、何谦、诸葛侃、高衡、刘轨、田洛、孙无终诸将，不过这次他不再是安排军事作战任务，而是要和这一群出生入死的兄弟一醉方休。

        北府军的几位大佬接到命令后星夜兼程赶到淮阴，谢玄在中军帅帐召见，“诸位将军，陛下已经准许我离任，并安排谯王接任，今天把各位召集来，就是想最后再和你们痛饮一场…”

        听到这句话，诸位将领有的已是泣不成声，十余年来他们同甘共苦，出生入死，立下了不世功勋，今日一见，便是最后一面，怎能不叫人悲伤别离。

        谢玄看到这一幕，眼里的泪珠已是忍不住要往外跑，赶紧把话题扯到别处，“道坚（刘牢之字道坚），上一次我们觥筹交错，对酒当歌是在什么时候啊…”

        “回大将军，是太元八年（公元383年）十一月，我们谢家军在淝水打败了不可一世的苻坚，重创秦国，那天晚上我们一直喝到第二天卯时，这在场的谁没有喝醉啊…”

        诸位将领全都跟着起哄大笑起来。

        谢玄也转悲为喜，“是啊，那天确实值得庆贺啊，这一晃四年过去了，来，我们拿起酒觞，共饮此杯，干…”

        这几位军中大佬刚放下酒杯，正准备拿起筷子大口吃肉，谢玄开始做最后讲话了。

        “诸位，借此机会啊，我还有几句肺腑之言想和你们说，你们觉得我说的对呢，就听进去，你们要是觉得我说的是无稽之谈，便当做耳边风罢了…”

        诸将惶恐，不知道谢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争先恐后的说：“大将军但有什么吩咐，我等只管遵命便是…”

        “那好，第一件事，这世上没有什么谢家军，我们北府兵吃的是朝廷的粮，拿的是朝廷的饷，是朝廷、是我大晋堂堂正正的军队，不是某个人的军队，今后诸位绝不能再提谢家军三个字…”

        诸将应声领命，“是…”

        “第二件事，从明天起我便不再是北府军的统帅，今后朝廷是安排谯王或者是其他将领接任，你们务必牢记十二年前你们刚入军时我发布的第一道军令，那便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万不能因为你们现在有了一点小功劳便有恃无恐，居功自傲，不听指挥，这也是对你们自己好啊…”

        诸将再次应声领命，“是…”

        刘牢之心中尚存疑惑，想说的什么，又怕被谢玄臭骂，于是自己端起酒杯喝了一杯闷酒，谢玄看在眼里，“道坚，今天这里没有外人，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吧，不必藏着掖着…”

        “大将军，这将要来接任的谯王他懂不懂军事啊，朝廷该不会派了一个外行来指挥我们内行吧，这今后他要是瞎指挥我们该怎么办啊？”

        谢玄第一次上表致仕时便有意推荐刘牢之接任，以刘牢之的军功、资历按说接任谢玄也是符合朝廷规制的，可朝廷此番安排他人接任，刘牢之觉得朝廷这是不信任谢玄，更是不信任他刘牢之，他心中当然不服，可他这个人披荆斩棘是内行，明哲保身却是外行，十余年后见利忘义，卒至祸发，便是印证，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诸将也觉得刘牢之说的在理，纷纷交头接耳，你一言我一句，这要是在以前，谢玄早就指着鼻子骂娘了，不过今天以后既然不是大将军了、不是统帅了、不是领导了，当然也就不再发脾气了，这就是谢玄，永远知道自己的定位，清楚该在正确的时间做最正确、最合理的事情。

        “这就不是你们该考虑的事情啦，你们只需对谯王负责，他发布的军令即便是错的，你们也要执行，谯王军令如果错了，自归朝廷处置，与你们无关，可你们要是认为军令是错的便不执行，那谯王定会按军令进行处置。至于安排谯王接任，你们就更不用担心了，春秋时齐国大夫鲍叔牙曾说：知子莫若父，知臣莫若君，陛下圣明烛照，任人唯贤，绝对不会安排无能之辈前来统军。”

        “好了，不说这些了，来，喝酒，今天咋们喝他个痛快…”

        这天底下似乎没有一场酒宴不能解决的事，诸将拿起酒杯，你说我笑，已然放下了包袱，唯独刘牢之久久不能释怀，不过既然谢玄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能怎么样呢，只有将那心中耿耿于怀的忿恨寄托在手中这醇馥幽郁的佳酿中了，于是一觞虽独尽，杯尽壶自倾，借酒消愁罢了。

        次日卯时，诸将还在酒醉酣睡之中，趁着皎洁的月光，谢玄已命下人带着收拾好的行装，依依不舍的上了马车，不等诸将送别，因为他接受不了“诸君挥手泪沾裳，欲问归期伤别离”的场面，拉开马车帷帘，回首望着军营，却似十二年前初来筹建北府军那般场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十二前间，戎马倥偬，壮志御胡；离开时，已是锐角磨平，如临深渊。想到这里，不觉感慨万千，潸然泪下，无奈撒手放下帷帘，命驭乘驰驱南下。

        过了数月，太元十三年（公元388年）正月，谢玄在会稽病逝，一代英雄由此落幕，虽有功绩，亦有遗憾，正是所谓“青山埋骨无人知，功过是非后人评。”

        天下本就该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胜于蓝，谢玄虽已逝去，可是他在北府兵的后起之辈们，如刘裕、刘毅、何无忌、刘敬宣等，伴随着东晋即将爆发的帝相之争及其引发的蝴蝶效应，正在逐步走上历史的舞台，并最终成为东晋王朝的掘墓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墨缘文学网;http://wap.mywenxue.org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更多完整内容阅读登陆

《墨缘文学网，https://wap.mywenxu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