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红尘事（二）
        闻香斋隶属于教司坊，不同于一般的风月场所，这里的姑娘一般都只是卖艺不卖身，除非你情我愿才有可能一探姑娘深浅。

        当然，你非要以权压人，以势迫人得，也不是不可以。但大部分来这里的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犯不着去干那些个混蛋事儿，烂了名声不说，万一姑娘想不开自杀了，教司坊还是要来寻你的麻烦。退一万步讲，这里的姑娘都是罪臣之后，官场上的人虽然看不起这些贱籍，但还真没有那种光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所以闻香斋无论内外的名声都还不错，是个高雅的寻欢场所，也是读书人浪荡游子的天堂。

        来者皆是客，只要入了姑娘的眼，就算姑娘自己花钱陪你又有何妨？这些年痴心姑娘和浪荡书生的故事还少了吗，虽然上不得高雅之堂，却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哇，陆兄，果然师傅没有骗我，山下全都是女人呀。”宋知秋搂着陆子授的肩膀，看着闻香斋里来来往往的侍女笑着说。

        “怎么，在哪座山上当得道童啊，可真是有钱，不会是你自己家买下的一座山吧？”陆子授打趣道，“就你这样的富家公子，还少见过女人吗？还有，别一副和我很熟的样子，咱们才认识几个时辰啊，你说的麻烦事呢？若是再不来，你就自己付教司坊的钱吧。”

        经过几个时辰的认识，宋知秋和陆子授已经颇为熟悉，宋知秋这个人似乎天生就有一股特别的亲和力，不管是他的外貌还是他嘻嘻哈哈的样子都让人觉得这个人似乎特别的值得交朋友。

        宋知秋端起桌子上的茶水轻轻地呷了一口，看了看面前的舞女，挑眉向她抛了个媚眼，明明早已经是花丛老手的舞姬居然出人意料地脸红了起来，羞涩地停下舞蹈，挪步到宋知秋身旁，轻轻地给他捏着肩膀。

        宋知秋斜眼看了看陆子授，装模作样地用嘴贴上舞姬的耳垂，向着捏肩膀的舞姬说：“姐姐，弟弟出门着急忘带了钱囊，可否让弟弟赊账一晚上？”

        教司坊开的青楼从来没有赊账这一说法，就算你是皇宫贵族也不可能赊账的。如果换了其他人来说这句话，早就被舞女啐了一脸的唾沫，然后叫唤上几个强壮的龟奴拉到外面去打一顿了。**赚的都是辛苦钱，还赊账呢，不把这个人打死真是对不起那天地良心。

        不过，既然说出这话的是宋知秋那就不一样了，舞姬听得身子骨都酥了，脚下一软，被宋知秋揽进怀里，红透了脸，知唔着说：“只要弟弟喜欢，妾身帮您付了这点花酒又有何妨啊……”

        宋知秋得意地瞟了陆子授一眼，亲了一口舞姬的脸蛋，右手捏了捏她的耳朵，说：“听说你们这里有一批新来的姑娘，准备什么时候出来呀？瞧瞧旁边这位公子，早就望眼欲穿了呢，是吧，陆兄？”

        陆子授白了他一眼，舞姬倒是怯生生地说：“是这样的呢，本来今天新人们早就登场了，但是就有一姑娘特别倔强不肯。老妈妈骂她说是贱人多矫情，说既然这么不肯从了，早就随他爹一起去死了，怎么可能还活着进了教司坊，如果不是看在她有几分花魁的姿色，早被老妈妈调教了。”

        宋知秋捡了颗桌子上的葡萄，塞进舞姬的嘴里，抹了抹她嘴上的胭脂，接着把手指放在自己嘴上点了点，问了问：“那老鸨就这么算了？她就这样白吃教司坊的饭呀？教司坊什么时候开成善堂了？”

        舞姬娇喘了一声，在他怀里扭动了一下身子，手臂环绕上宋知秋的脖子，气吐如丝，热气就这么喷在宋知秋脸上，笑着说：“老妈妈说，真正好的花魁就该有一股傲气，不能打的，一打那股气就泄了，就不会受到疯狂的追捧了。而且，她似乎也愿意过会儿出来弹支曲子给各位客官助助兴呢。”

        突然雅间外面变得些许吵闹起来，陆子授掀开雅间的帘子，发现整个大厅的中央不知什么时候拉上了一层粉红色的帷幕，四周也渐渐暗了下来，古筝的声音就像被什么放大一样，回响在整个闻香斋内。

        话说闻香斋里的大部分灯都被熄灭了，暗淡淡的一片，舞姬趁机更加抱紧了宋知秋，头埋进了宋知秋的胸膛，宋知秋一手摸着她的头实际上却是不想让她抬头看见自己的眼睛却泛起的那一层淡紫色的光芒，因为仔细看久了似乎灵魂都会被这双邪魅的眼睛抽走。

        陆子授站在帘子旁，没有回头倒也没有注意到宋知秋眼睛的异常，反倒是这古筝声一浪接着一浪，前一阵的回声还没有结束后一阵的声浪早已袭来，交替跌宕如同江海潮水一浪接着一浪，让人不得不深陷于其中似乎被什么包裹着灵魂似的。

        感觉就像暴雨中的浮萍，暴风中的烛火，巨浪里的扁舟，但就是透彻得爽，那种被风吹得哆嗦得爽，就算是苏州城外那个拿着破碗要着饭，大字不认识几个的老乞丐，这辈子没有听过音乐，最多只是听过老乡弹弹棉花的老乞丐，在这里也会沉迷于这份音乐。

        整个闻香斋，几乎所有人都沉迷于其中，有几个修为高的修士倒是感到了些奇怪，却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只是以外教司坊里有什么高手在这方面搞了些什么情趣，毕竟那些达官贵人很吃这一套。

        宋知秋眼睛上的蓝光渐渐褪去，他捏起葡萄塞进嘴里，“青丘狐女？多久没有出现这种妖精了，天下难道真的要打乱了？按道理就算赵家龙气因为赵胤长造反四散于天下，但这些妖物也不至于这么嚣张才是啊……”随口呸，吐了粒葡萄籽，骂道：“什么玩意儿，一两银子一盘的翠菩提居然还有籽？”

        宋知秋起身把怀里两颊上浮着红晕的舞姬放到一旁，舞姬这时就像喝醉了酒一般，昏昏沉沉地睡在椅子上了。

        宋知秋伸了伸懒腰，走到陆子授身旁，拍了拍还在愣神的陆子授肩膀，轻声笑着说：“怎么样，我没有说错吧，你的麻烦要来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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