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床下 (一)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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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床下 (一)
        冯剑送走皮宪章、师掌柜后,不由心中一阵狂喜。此二人一走,冯剑少了顾忌,可以实施逃走计划了。而就在这时,只听身后喧闹声一片。冯剑极为震惊,以为又出了啥事,回头一看,只见从门外突然闯进来七、八个衣着华丽的青年来。这群人进得门来,不由分说,便把他围在了中间,拉着他的手,热乎异常,象是见了久别的亲人!更有一个长得肥头大耳,塌鼻豁嘴的富态汉子,揪着他衣裳,直叫他:“大皮球!”冯剑虽然一个也不认得,见他们这么热乎,便知是皮义明的酒肉朋友!因他目前的身份是皮家少爷,且房内还有三个日本人追踪缉拿的要犯,只能硬着头皮,暂时姓“皮”!也默认了来人送给的外号!冯剑不敢怠慢,胡乱打着招呼,忙邀大家上堂屋里喝荼,全力周旋。

        这几个人正是萧县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分别是张涛、周瑞、彭吉祥、赵君权、王重生!他们家都是在街面上做生意的富户,跟皮义明是拜把子弟兄。这帮人不会做生意,量仗着老子有钱,却会吸大烟、推牌九、逛窑子!那个塌鼻豁嘴的正是周瑞!周瑞家是开当铺的,跟皮义明一样,也是家里的独苗,两人臭味相投,是皮义明最铁的哥们。周瑞粗着嗓门,大刺刺地喝道:“大皮球!你回来了,也不通知咱哥们一声,是不是不够意思?”冯剑尴尬极了,嘴里喏喏,虽猜想这几人是皮义明的狐朋狗友,因不知姓名底细,摸不清他们的来路,哪里敢应声呢?他只好脸上讪笑,往屋里让客。彭吉祥接口道:“你在外头遛荡了半年,好歹回来了,在外头没少受罪吧?别管咋说,回来了就是好!俺弟兄几个商量了一下,都说皮球你回来了,俺几个咋都得意思意思,给你接风洗尘。不进屋了,咱们到凤月楼里吃花酒去,小月儿可等着你呢!你一走就是半年,也不打个招呼!人家小月儿从你走后就闭门谢客,为你守身如玉!你回来一整天了,咋也得过去见见老相好吧?她要是听说你已回到家不去看她,说不准她敢找上门来。”

        冯剑猛然间见冒出来一个“小月儿”!不知是干啥的,更是尴尬难堪。几个人见他一脸讪笑,都当成歉疚,不由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纷纷戏谑道:“皮球出去了半年,变成大闺女了。走吧,今夜就在凤月楼来个一醉方休!把小月儿也叫来,你跟小月儿也叙叙旧情。”冯剑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嘴中喏喏,哪里敢去?几个人不由分说,推搡着冯剑往外就走。冯剑往后拚命打着坠儿,极力推辞,叫道:“既然各位到家中来了,还是在家喝酒吧!我叫厨子炒几个好菜。”王重生嗤之以鼻,鄙夷道:“你别在这里腌脏俺了,你家那个厨子炖个大锅白菜还中,他炒的菜也能端上桌面吗?又不是叫你掏腰包,俺哥几个已经说好了,今天请你的客,还不中吗?”不由分说,架着他脚不沾地,就向外走。冯剑当不住他们人多势众,无法摆脱,心中暗暗叫苦。

        刚刚走到大门口,幸好被梅河、盛世成两人拦住了。梅河陪笑道:“各位少爷!俺家少爷晌午刚回到家里,今晚说啥也不能出去。再说,老爷的病又犯了,已送到徐州诊治,还知不道凶吉祸福!师掌柜临走时可交待了,叫俺少爷哪儿也不能去,就在家呆着。各位少爷!请您几个体谅俺当差的不容易,还是在家喝酒吧!你们要是嫌厨子炒的菜不好吃,我到饭店里去叫几个菜来。”周瑞把眼一瞪,训斥道:“老梅!就你的熊道道多?人家老盛从来不管!师掌柜算个屌?他放个屁你闻着都是香的?在家里喝,你给倒酒呀?夜里你陪着睡觉呀?”一推他:“去去去,还不滚一边去。”梅河被他推搡了一下,自觉脸上无光,不由得心头火直往上顶,脸色一寒,粗声喝道:“不是俺不给周少爷面子!俺端得可是皮家的饭碗,吃的是皮家的粮食,就得服皮家的管。你又不是知不道,皮老爷有病,家里柜上不都是师掌柜管着吗?你说师掌柜算个屌!俺可不行,俺可把他看成财神爷,他放个屁在俺这里还真是香的。”周瑞听他说话不顺耳朵,就知道说呛了!脸上讪讪地挂不住,尴尬地站在哪儿,脸色紫胀,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赵君权赶紧解围,解释道:“老梅呀!你也别当真,周瑞说话你又不是知不道,他是个直通子脾气,说出话来能噎死人,你千万别生真气!其实,他也不是看不起你。”梅河悻悻道:“你们也别怪俺说话不好听!老爷病重,少爷还有心去逛窑子吃花酒,叫外人听说了,名声不好!再说,少爷是王县长相中的女婿,这事传到王县长的耳朵眼里,这可不得了!”冯剑本不愿去,此时正好就坡下驴,赶紧道:“就是!就是!在哪儿喝酒不管呀?在家里喝酒同样醉人!几位兄弟哥!到堂屋里坐下。老梅!你去饭店里叫几个菜来。”周瑞被梅河囔嘟了一顿,心里光火,却又无处发泄,涎着脸嘟囔道:“不出去就不出去,一个护院打杂的,有啥了不起呀?”梅河翻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护院打杂的又咋了?护院打杂的也是人!”赵君权一推周瑞,责备道:“你这是弄啥呢?咱几个干啥来了?本来是来玩的,倒弄了一肚子气!皮球说得对,哪儿喝酒不醉人呀?非到凤月楼去喝酒吗?”冯剑也打圆场道:“走吧,走吧,到堂屋里先坐下来喝荼清杯。”周瑞赌气道:“上堂屋里干啥去?还是在你屋里方便,到你屋里去。”冯剑吓了一跳,急忙拦住他,尴尬道:“我那屋好多天没收拾了,各处怪脏的。老爷子不在家,还是到堂屋里去吧。”周瑞眼一瞪,怪怨道:“屋里头脏,你不会叫春花、秋月两个丫头拾掇拾掇吗?半年没上你家来,连小鸡小鸭都成仙了,两个丫头总不能也搬你家的门框砸我吧?”冯剑忙笑道:“那哪能呀!”眼睁睁地看着几个人摇晃着走入东跨院,大模大样地进了屋里。冯剑心怀鬼胎,跟在大家身后,也惴惴不安地走了进去。

        周瑞进了屋,叉开两腿往床上一躺,望着房顶,也不吭气。春花、秋月忙着把灯烛点上,屋内马上亮堂起来。赵君权见周瑞气嘟着脸,打趣道:“你这是弄啥呀?跟个伙计吵啥?”周瑞气哼哼道:“这个**,跟师掌柜是一路货色,皮家的这些伙计比主子还横。”见冯剑进来,乜斜着眼大刺刺地道:“皮球!今天可吃你了。”冯剑笑笑,忙道:“你擎好吧,我不是叫老梅到饭店去叫菜了吗?”周瑞细细打量了冯剑一阵,诧异道:“皮球!你咋这么瘦了?都瘦脱了形了。你说说,这半年你都去哪儿了?坐下来说说,叫咱这些弟兄也跟着开开眼界。”冯剑见他斜躺在床上,两只脚不紧不慢地踢打着床帮,发出轻轻的敲击声,不由心里捏成一把冷汗,很为床底下的三人担心。赵君权打量了冯剑一阵,也觉奇怪,嘻笑道:“你不说,我还真没朝这处想,细看皮球还真有些变了,连说话也哑喉咙破嗓,文绉绉的,酸得很呀!”冯剑以为被他们看出了破绽,急忙掩盖道:“最近是有些哑嗓子!”忙转移话题,道:“老梅这个人呀!凡事也忒当真,你别生气!”赵君权冷笑道:“人家周瑞是啥人呀?能生一个伙计的气吗?”冯剑这才知道塌鼻的家伙叫周瑞!周瑞叫他一捧,也自嘲道:“哪儿不能喝酒?还不如在家喝呢!今天是皮球请客,咱们大家拚命地喝,喝他个天昏地暗,气死姓梅的。喝醉了我今天就不走了,跟皮球打通腿,不走了。”冯剑顿时吓了一跳,又不敢说不叫他喝。赵君权暧昧地一笑,阴阳怪气地道:“那得看看春花、秋月两个丫头同意不!”春花、秋月正给众人倒荼,不由脸上一红。秋月俏眼流波,反驳道:“赵少爷这是说得啥话呀?”赵君权得意笑道:“我说得不是呀?”春花、秋月二人转眼看看冯剑,用手背捂嘴一笑,快步出去了。冯剑心里嫉妒,暗道:“他奶奶的!皮少爷果真跟两个丫头有一腿。”心里酸溜溜。

        这时,酒铺的伙计把酒菜送来了,摆了满满一桌。周瑞从床上起来,往桌前一坐,拿起一瓶伙计送来的白酒,看看上面的标鉴,装模作样、怪声怪气地道:“伙计!我老眼昏花,看不清这上面的字。这是啥酒呀?也敢往咱这里送?”伙计点头哈腰,回答道:“这是正宗的丰县泥池,最近就时兴喝这个牌子的酒。”周瑞把脸一板,喝斥道:“我能知不道最近时兴喝这个牌子吗?这种酒也不咋样,喝了上头,还有啥好酒不?”伙计笑道:“好酒倒是有,就是价钱贵些。”周瑞冷笑道:“能有多贵?你是欺负俺几个喝不起吗?”伙计陪笑道:“这哪能呀!你们几个是啥人?就是天上的琼浆玉液!你们几位也喝得起。”周瑞往后一抑身子,大模大样道:“这不妥了?还不快点换瓶好酒来。”那伙计问道:“周少爷想换啥样的酒呀?”周瑞“哼”了一声,不屑道:“喝啥样的酒?谅你那小店里也没有,有茅台酒吗?”那伙计摇摇头,为难道:“真叫少爷说准了,小店里还真没有茅台。倒是有几瓶洋河大曲,都搁了两年多了。”周瑞嗤笑道:“洋河哪有茅台酒好喝呀?今天就想喝茅台酒,咋办吧?”赵君权笑道:“周瑞净喝些”无的有“!茅台酒只能到徐州去买,都天黑了,到哪儿给你去弄茅台酒呢?”周瑞胸有成竹,得意地笑了,神秘道:“伙计们!茅台酒这屋里就有,你们几个想不想喝呀?”

        张涛、彭吉祥、王重生精神一振,纷纷叫道:“怪不得周瑞非要喝茅台酒,原来他是哑巴吃扁食——心里有数。皮球这屋里藏着茅台酒!俺几个咋知不道呀?还是你哥俩关系铁。皮球!你屋里有茅台酒,咋也不吱一声,是怕俺几个喝你的吗?”冯剑感到莫明其妙,苦笑道:“几位来了,别说是喝酒,就是吃我,也立马炖熟端上来。要是有茅台酒,那还用说吗?”王重生摇摇头,叹了口气,无奈道:“出去半年,皮球变得小气了。家里藏着茅台酒,不愿意拿出来给咱们喝呀!”冯剑指天发誓道:“天地良心!要是有茅台酒,不拿出来给你们喝,天打五雷轰。”向春花问道:“你知道茅台酒搁在哪儿吗?”春花俏眼流波,抢白道:“俺上哪儿知道去?老爷屋里兴许有茅台酒,我把老梅喊来,你问问他吧!”周瑞摇摇手道:“别、别,堂屋里的酒再好,俺几个也不喝!你也别去喊老梅了,我一见他就恶心。皮球!你就别跟春花唱双簧戏了!快点把茅台酒拿出来吧!这茅台酒就藏在你屋里。”冯剑迟疑了一下,眼神游移不定,惶恐道:“在……在我这屋里?”彭吉祥挖苦道:“你装啥的呆呀!是不想给俺们喝吗?”冯剑气得心里直骂,暗道:“这个**说话真气人!我不想给你们喝?我不想给你们喝尿!又不是俺家的酒,你就是把皮家的酒喝完,我也不管呀!”看他们的阵式,今天不喝茅台酒是誓不罢休。冯剑急得直搓手,在屋内四处张望,猜测道:“这个王八操的皮义明,把茅台酒藏在哪儿了?”慌忙四下寻找,翻箱倒柜,独独不找床下。

        大家见他磨蹭,不愿拿出茅台酒来,都不高兴。张涛道:“周瑞这人最实诚,他要是说有,怎能没有呀?”冯剑急得头上冒出了汗,问道:“酒放在哪儿呢?”彭吉祥挖苦道:“你问俺们,俺几个又去问谁呢?”赵君权发狠道:“皮球!不管你藏得再严实,今天就是挖地三尺,俺几个也得把茅台酒翻出来喝了。咱们明说吧,今天啥酒都不喝,偏喝你的茅台酒!”张涛羡慕道:“周瑞的鼻子真尖,你是咋知道他有茅台酒的?”周瑞调侃道:“我是咋知道的?是我送给他的!一下子送给他两瓶,我还能知不道吗?他舍不得喝,当时就藏起来了,我知道他藏哪儿了。”王重生等不由嫉妒,笑说:“皮球!还是你俩味好,周瑞吃肉,也没忘了给你根骨头啃。你啃骨头俺几个不眼热,叫俺几个能跟着喝点汤拉搀就知足了。皮义明!别再磨蹭了!我好心劝你一句,藏是藏不住了,藏起来还能生小的吗?今天非把你那两瓶茅台喝了不管!”冯剑一脸苦笑,嘴里应道:“那好,那好。”头上沁出冷汗,不知所措。冯剑又在屋里仔细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便讪笑道:“知不道叫我搁到哪儿去了。真不中,今天咱先喝洋河大曲?赶明我仔细找找,咱们改天再喝茅台?”众人不依,板着脸埋怨道:“你出去了半年,咋变得小鸡肚肠,小气起来了?不就是两瓶酒吧?值不得这样呀!”冯剑肚里有鬼,头上热汗涔涔而下,心里暗暗骂这皮少爷,这**把酒到底放到啥地方去了?这么难找,可把你冯爷爷给害苦了。

        周瑞也觉奇怪,诧异道:“大皮球!你这是咋了?咱这些人可都是拜把子弟兄,今天可是给你接风来了!你快把酒拿出来吧,赶明我再弄来两瓶送给你,咋样呀?”冯剑一脸无奈,哭丧着脸,讪讪道:“我是真的找不着呀!”周瑞极为生气,胸脯起伏,挖苦道:“你不朝放酒的地方找,上哪儿找到呢?你偏逼我说出来呀?那两瓶酒不就是藏到床底下了吗?你不愿拿就算了。张涛,你替他拿出来。”张涛闻言大喜,应道:“好的!”说着,低头就往床底下钻。冯剑一听,顿时如五雷轰顶,头上霎时走了三魂。他慌忙拦住张涛,拍着脑门叫道:“你们看我这记性,我咋忘了?不假,我想起来了,那两瓶茅台是叫我藏在床底下了。我去拿,我自已去拿。”大家哄然大笑,都道:“你这会才想起来?出去了半年,别的本事没学会,却变得又奸又滑。”冯剑顾不得他们嘲笑,红着脸低头就往床下钻。站在一旁的秋月讨好道:“少爷!床底下怪脏的,别弄你一身的灰尘,还是我来拿吧。”冯剑差点没把鼻子气歪,没好气地训斥道:“你别再给我添乱子了,还不滚一边去?”春花俏眼斜睨着秋月,嘴角含嘲。秋月本来讨好,没料到拍马屁拍在马腿上,碰了一鼻子灰,脸上微微泛红,很是难堪,悻悻一笑,退在一旁。

        冯剑钻入床底下,隐约见林之波、章老三焦急地抱着景志刚蜷窝着,景志刚则耷拉着头,已昏死过去了。章老三忙附在冯剑耳旁,轻声道:“他伤得忒重,得想法弄些药来。”冯剑会意,伸手摸了一下景志刚的额头,感到烫得吓人!林之波悄声道:“天气忒热,他身上的伤已化脓了,得赶紧治,再睌一步,就怕他熬不到天明了。”冯剑心里一紧,轻声道:“你们耐心等着,我马上想办法弄药。”这当儿,周瑞大声问道:“大皮球!你钻床底下弄啥呢?还不赶紧出来,是不是床底下藏着相好的?”赵君权也道:“怪不得皮义明今天失态,原来床底下藏着个相好的,不会是个狐狸仙吧!拉出来叫大家见识见识。”春花、秋月两人掩口吃吃地笑了,张涛、王重生等也开心地大笑起来。冯剑一听,脑袋“嗡”地一下大了,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不敢久待,赶紧从床下爬了出来。大家一看他两手空空,更是笑得前仰后合。赵君权指着冯剑嘲弄道:“你今天是咋啦?跟没头魂似的?难道床底下真有个相好的?你拿得茅台酒呢?”冯剑这才恍然大悟,尴尬一笑,又赶紧弯腰钻入床下。床下空间本来就狭小,又窝藏着三个人,已无插针之空,哪里有茅台酒的踪迹?冯剑两手还在乱摸,章老三连忙摇手,轻声道:“俺们已经摸过了,床下啥也没有。”冯剑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不知所措。这时,他既担心景志刚身上的伤,偏又找不到众人要喝的茅台酒,还担心周瑞等真要钻床下寻找!暴露三人的形踪。他焦虑万分,不知如何把这难堪的场面应付过去。突然,他急中生智,直起身来,壮了壮胆,把脸色一寒,厉声喝道:“春花!”

        春花本来站在一旁笑盈盈的,听冯剑厉声喝叫,顿时吓得两腿一颤,惊恐地睁大两只俏眼,呆呆地望着冯剑!冯剑初次耍少爷威风,竟然灵验,不觉心里一宽,脸上却依然是冷若冰霜,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冯剑断喝道:“春花!你说:那两瓶茅台酒是不是叫你偷走的?”春花祸从天降,一下子吓懵了。她大张着嘴,惊慌失措地望着冯剑,好一阵才缓过神来,赶紧摇手否认:“不、不、不是我。少爷!不是我拿的,我可没偷呀!你别冤枉我,不是我拿的。”冯剑凶神恶煞般地一拍桌子,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叱喝道:“你还敢不承认?不是你还能是谁呀?这两瓶茅台是我亲手放到床底下的,这屋里除了你和秋月,没旁的人来!不是你拿的,难道是秋月拿的吗?”秋月见春花挨训,正幸灾乐祸,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慌忙把手摆成迎风的笆蕉叶,矢口否认道:“不、不,我可没拿,俺家又没有会喝酒的,我拿那两瓶酒干啥呀?不是我拿的,我从来不拿少爷的东西。”冯剑阴沉着脸,叫道:“一个床底下我都找遍了,你们俩都没拿,难道这两瓶茅台叫老鼠喝了?当我知不道呀!你俩明里暗里偷拿我的东西,我早就知道!我当时不说,就看你俩诚实不诚实。老实说,这两瓶酒是谁拿的?”春花一幅可怜巴巴的样子,哀求道:“少爷,我真的没拿,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呀!”秋月只求自保,冷笑道:“你没拿?那是谁拿的?上回少爷在徐州买来一尊金佛,才三天就不见了,到哪儿去了?”春花一听,倒竖杏眼,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死妮子!你说这话是啥意思?你说,金佛到哪儿去了?”秋月也不示弱,俏脸含嗔,象母老虎一样大吼道:“到哪儿去了?徐州城汇源当铺里有人去当过一尊金佛,跟少爷买的那尊一模一样,当得是死当。去当金佛的那个人有人认得,正是你的姑夫!哪有这么巧的事?少爷这里少金佛,他哪儿去当金佛?”春花怒斥道:“你放屁!你血口喷人!”秋月得意地道:“我血口喷人?汇源当铺的伙计是俺表哥,他认得你姑夫!你姑姑家穷得叮当响,一家人合穿一条裤子,这萧县城里谁知不道?从哪来的金佛呢?”春花死不承认,争辩道:“那是你表哥认错人了,俺姑夫这两年就没去过徐州城。你真是”老鹄落在猪身上,只看着旁人黑!“我不揭你的短罢了,你又好到哪儿去?”秋月象斗架的母鸡,嗔脸喝斥道:“我咋啦?我有啥短处?你别在少爷跟前反咬一口。”春花冷笑道:“你不仁,我不义。还知道涎着脸说呢,你还有啥短处?我问你:去年冬天,少爷的那件貂皮大衣哪去了?”秋月心虚道:“这也得问你呀,少爷的衣裳不都是你收拾吗?反倒问起我来了。”春花挖苦道:“归我收拾不假,我也挡不住有家贼呀!有人倒是见过你爹身上穿的那件皮坎肩,是貂皮做的。你家好象也不是能穿得起貂皮坎肩的人家。”两个丫鬟唇枪舌剑,象两头斗架的母狗,狗咬狗吵闹成一团。

        冯剑不禁咋舌,心中暗暗好笑,肚里思忖道:“我的乖乖,没想到诈出家贼来了。林之波还说皮宪章叫”皮九寸“!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他家的丫头竟然也都是盗窃高手!”冯剑装着极为气愤,厉声叱骂道:“你俩真不争气,相中啥东西,不能明着跟我要吗?我啥东西舍不得给你们俩,非偷不中?真是丢人现眼。你俩偷啥不行,偷那两瓶酒干啥呢?叫我在朋友跟前丢这么大的面子!”两个丫头极为委屈,争相表白道:“少爷!俺真的没拿呀!俺又不喝酒,拿酒干啥呀!”冯剑骂道:“死妮子!还说没拿,没拿这两瓶酒能自个飞了?再说没拿,我马上报官,把你俩弄到警察局里打一顿板子,把你俩的腚打个稀巴烂,看你俩老实不!”周瑞等见冯剑气得不轻,两个丫头抹泪辩白,见为了喝茅台酒惹出皮家的内丑,自觉不好,便打圆场道:“算了算了,不就是两瓶酒吗?也不准是她俩拿的。”两个丫头脸绽笑靥,秋月更是给周瑞飞去一个媚眼,齐声道:“还是周少爷明理,知道疼下人!俺们本来就没拿那两瓶酒!”冯剑见周瑞讲情,赶紧就坡下驴,冲两个丫鬟叱骂道:“两个混帐东西!要不是周少爷给你俩讲情,我非把你们送警察局不可。还站在这里干啥?还嫌不丢人呀!都给我滚一边去。”两个丫头喏喏而退。

        冯剑对周瑞等人叹道:“这两个死妮子,不给我争气!今天各位只能凑乎着喝洋河大曲了。”王重生笑道:“啥样的酒不醉人呀?依我说,咱也别喝洋河了,这里有现成的,就凑合着喝这泥池酒吧!”彭吉祥笑道:“皮球倒是怜香惜玉,这事搁我身上,还不打断她俩的狗腿不中。”周瑞鄙夷道:“就你那小心眼,能成啥大事呀?做人得有肚量。人家皮球才不跟女人一般见识呢,要不,今天夜里谁给他暖脚?你们说是不是呀?”大家暧昧地坏笑起来。说着,纷纷入坐,果然再也不提茅台酒的事。周瑞打开桌子上的泥池酒倒入杯子,喝了一口,咂咂嘴道:“其实,丰县的泥池酒就挺好喝的,入口绵甜,醉酒后不但不头疼,还能滋阴壮阳。这时候就是拿瓶茅台酒来换,我也不换给他!”冯剑往板凳上一坐,不禁“哎哟”一声,紧蹙眉头。周瑞忙问道:“你这是咋啦?”冯剑痛苦不堪,道:“昨天不小心从山上滑了下来,身上落了伤。”周瑞诧异道:“你没事跑到山上干啥去了?伤在哪儿了?伤得重不重呀?得赶紧弄些药来抹抹。”冯剑故意哼了两下鼻子,道:“从山上摔下来,还能摔轻了?身上到处都是伤!我还觉得鼻子不透气,有些发烧。”周瑞对彭吉祥道:“彭吉祥!赶紧想法给皮球弄些药来,管外伤和发热的,别耽误了喝酒。”原来彭吉祥的老子彭定君是萧县城里有名的大夫,专治跌打损伤,头痛发热。彭吉祥道:“这还不是一句话吗?把老梅喊进来,我写个条子,叫他去药铺子里去拿。”冯剑喜出望外,赶紧把秋月叫进来,吩咐她喊来梅河。梅河进来,彭吉祥果然写了条子,交给梅河,道:“你给柜上的老孔说,就说皮义明身上有伤,而且还头痛发热,他就知道给你拿啥药了。”梅河应了一声,慌忙跑去拿药了。冯剑费尽周折,好歹躲过去这一关,方才松了口气,暗自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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