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巨变（二）
        前面说到矿山机械厂的改革风潮席卷而来，武长胜到了二车间当主任，林达方暂时留存了生产技术科，原来是武长胜让他送生产计划到各车间，现在是他给武长胜送生产计划，两个人在二车间见面是一阵苦笑，相视摇头，原来武长胜说过：“只要你在生产科，只要我是生产科长，就没事。”现在反而是武长胜先给调离了生产科，说不上他是有事还是没事，但有一点，现在林达方有没有事，他都没办法了。

        “小林哪，稳住，好好工作，什么事都不能丢下工作不管，有不懂的可以尽管来找我，好歹我也在生产科十来年了，对厂里的情况比较熟悉。”武长胜这大哥没因为自己的事带情绪，反而告诫林达方要认真对待工作，不能不说，武长胜真是一把好手，至少人家没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上，该干嘛还干嘛，充分体现了“螺丝钉精神”。

        “放心吧大哥，我会的，这工作本来就是本份的事，这几年你教会我的东西，不就该是干这个的嘛。”

        “说不定哪天我又会和你作伴也不一定。”林达方想安慰一下武长胜。

        “其实在车间也不错的，我原来就是在车间，后来才去到生产科的，现在不过是回到原位。”武长胜也看得开，没把那科长看得太重，其实在厂里，科长和车间主任也算是平级的，只是工作关系上给人有一点上下级的意思。

        有时间林达方都会到二车间找武长胜，随便聊聊天，毕竟是“兄弟”，两个都是重情谊的人，以前武长胜是生产科长的时候，不担心有人误会，在人前都称呼“武科长”，现在也不在乎了，不管在哪，每次见面直接叫“大哥”，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反而感觉自在了。这人哪，还是真一些感觉更好。

        象武长胜调整到二车间，这只是矿山机械厂改革的第一个步骤，按照职工大会上的说法，后续还有内部人员优化组合，还有第三产业计划，包括三层楼房改造成饭店，都陆续会有动作。厂里也有消息灵通和脑子灵活的人，对这些事有了想法，不象林达方这种搞技术出身的人，心里只想到生产工作，心无旁骛。齐有亮把于小洁调到行政办公室，负责开展第三产业，是在职工大会上宣布了的，也是矿山机械厂机构改革的一部份，所以这饭店的改造，自然落到了于小洁的手上，还没改造好，于小洁已经被委派为饭店经理，现在所有和饭店改造有关的人都于经理、于经理的叫着，于小洁也享受得自然，从一个车间的一线工人，摇身一变成为饭店的经理，无异于乌鸦变凤凰，走路头也抬高了，说话语气也粗了，没办法，谁让人家背后是厂长撑腰呢，算是直接对厂长负责的红人，人见让三分。齐有亮还经常亲自到饭店改造现场指导改造工作，厂里一把手亲临，说明厂里对开发第三产业这个事很重视，更是抬高了于小洁的身价，如果有人提出异议，于小洁直接一句：“这是齐厂长亲自决定的。”无往而不利。

        渐渐地，取经学习回来的人都去大力开发第三产业了，没去取经的也想办法靠上第三产业这棵树，靠上了就好比找到了组织，靠不上的不安心，也不甘心，人心浮动，原来的矿山专用机械生产没人关心了，有时候连生产材料也出现短缺，造成部份车间开工不足，计划生育上的生产任务更是一拖再拖，有几次黄成坤找到齐有亮，想要把生产上的问题汇报一下，齐有亮不是说没时间，就是忙着搞改造，有时候干脆找不到人，黄成坤也没办法，采购生产资料需要厂长批示，材料短缺不是他一个科长能解决的；黄成坤又找到总工陈之文，陈之文也是两手一摊，总工是技术负责，其它的无责无权，又说：“现在是厂长一支笔，一切都是厂长说了算。”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生产资料都买不回来，这生产还怎么搞？

        林达方来到二车间，武长胜百无聊赖的坐着，和以前就在一起工作的老伙计聊天，二车间几乎都停下来了，以前热闹的生产场面，现在安安静静，有些职工在擦拭机器，大多数坐在一起闲聊，整个车间到是收拾得很干净，没见什么杂物。见林达方走过来，大家和他打着招呼，武长胜笑着自嘲：“小林，过来坐坐，唉，这干了几十年的活，没想到今天能有机会休息咯。”车间的一线职工都知道是“断粮”了，不休息也没办法。

        “大哥，这不是办法么？”

        “……”武长胜见林达方提起话题，开口，又摇头停下，没说话。

        林达方也知道说这些没意义，但这不是闲聊么。

        “大哥，好几个老合作单位都在催，怎么办？已经有一些原来的合作单位不准备要我们的设备了，现在这些再不想办法解决，以后就都没有了。”林达方低声说。

        武长胜一脸苦笑，过去虽然说矿山机械厂的设备是有点粗，也不先进，但还是可以满足一部份老合作单位的需要，厂里一直维持着生产，现在好了，已经跑了的不说，没跑的也因为迟迟拿不到东西，没了耐心，早晚都得跑个干净；现在厂子都没办法保证开工，这个局面已经是可以预见的。

        “是要想个办法，这车间好多伙计，以前都跟着我一起干了这么多年。”武长胜皱着眉头。

        “你说如果让大伙一起去厂办那边，要求解决生产资料的问题，会不会被以为是要造反？”武长胜又开起了玩笑。

        “现在不是可以提什么合理化建议吗？要不然，大家一起写个建议，我回去的时候带过去？”林达方也认为不能让人说是要造反，提个建议总没有问题吧。

        “嗯，试试看吧，这么下去也不是个路子，那大家一起写个建议。”又高声问车间的职工：“有没有不愿意参加提合理化建议的？”

        没人说话，就当是都同意一起，武长胜也不含糊，找来一张工时单，直接把车间缺少生产资料和要求厂里解决的问题，以及建议矿山机械厂加快更新技术设备，提升专用设备的技术质量、提高竞争力等等三两下写明白，交给林达方，让他回生产科的时候带上去，这样也算是逐级申报，不算违纪。

        黄成坤看了林达方带回来的合理化建议，也没说话，让他送陈总工过目；陈之文看过后也没表态，还给林达方，没办法，林达方只好直接送上到厂办那边；厂办到是痛快，收下了，说要研究研究，等厂长批示；林达方留下建议书，回了生产科，等消息吧。

        武长胜这些矿山机械厂的老职工不明白，林达方更不明白，这改革怎么可能把工厂改得都停工了，不是应该越改越好，越改越兴旺吗？在职工大会上说的“矿山机械厂要准备多条腿走路，为今后的多层次发展做准备”，现在准备想要走路的新腿还没长出来，原来的腿先瘸了，这算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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