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校长约谈（二）
        林达方不紧不慢地跟在梁老师后面，任由他领着，向外走去，这样的动作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没人特别关注，以为又是找去帮忙；林达方也没和别的同学说起过，他觉得那是自己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况且他并不认为这事有多么严重，同学之间交往不应该是很正常的事么？如果同学之间不能来往，在校园里都形同陌路，学校的活力不就没有了么？你让几百上千号的一帮子人呆在一块又互不往来，这事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正常，以前干革命也没有这样干的吧，革命同志不也是要互相帮助、相互学习、共同进步吗？就是在这样的帮助、学习和共同进步情况下，齐心协力，革命成功，新中国才成立，广大人民群众才过上幸福生活的的。

        正想着，梁老师领着他已经来到校长办公室半掩着的门前，回头看了林达方一眼，敲了敲门，里面响起校长略带威严的声音：“是梁老师吗？进来吧。”林达方从梁老师的肩后看过去，校长的头发有一点花白，不多，腰背还比较直，也不显苍老，精神还很不错，也没戴眼镜，抬头见梁老师领着林达方进来，说到：“来了，坐吧。”校长的办公室旁只有一张椅子，梁老师走近坐下，林达方跟了过去，见状只好站在后面，校长看了看梁老师，又看了看林达方，没说话，梁老师把屁股往前挪了挪，说：“陈校长，这就是我们班的林达方。”

        “唔，梁教师你经常提起的林达方就是他？以前听苏老师也说起过，都说是今年不错的新生，学习努力，脑子灵活，前几天在实验室还发现了一个以前其他同学没注意到的实验现象。”

        “哎，你也坐，门后面有一张椅子，你搬过来一下。”陈校长对林达方说到。

        “好的。”林达方搬过椅子，在梁老师旁边坐下。

        陈校长见林达方坐下，轻声说：“林达方，以前经常听老师提起你都是说好哇，都说今年自动化专业进来一个不错的学生。我刚才还专门看了一下你的招生档案，虽然你不是直接报的我们学校的志愿，是服从分配来的，但是既然大家这么肯定你，不要让大家失望啊。我再过几年也要退休了，也希望能看到有象你这样的学生成长起来，你们以后会是跨世纪的人才啊。”林达方又一次从校长口里听到了“跨世纪的人才”这句话，默默的没有说话，校长没让他说，梁老师也没表示，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静静的坐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陈校长看着林达方，接着说到：“但是我今天早上听到有人反映说，你开始在谈恋爱，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啊？新生开学第一天就讲过学校的规章制度，是不允许学生谈恋爱的，你应该知道吧？”听着这和梁老师相似的开场话，林达方感觉自己差不多也能背个大概了，不就是谈恋爱、规章制度不允许，来回就这些东西，听多了谁都能张口来那么几句，尽管这样，林达方还是没开口，静静地坐着，直到陈校长问他：“你能不能说说是怎么回事？”

        林达方前面一直不好开口说话，就等着他这一问呢，不怕他问，就怕呢他不问，不问就没机会为自己辩白，不问就意味着扣下来这顶“谈恋爱”的帽子摘不掉，处分就跑不了了，既然问就有了机会。林达方迅速地在心里把前面和梁老师说过的那些话过了一遍，又把来这的路上想的那些关于革命前辈互相帮助的“光荣传统”加了上去，心里感觉这些差不多够讲一回道理了，说到：“陈校长，真的没有，我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一副“你们肯定弄错了”的表情，让林达方自己都差点认为校长犯了个大大的错误，只是对校长要尊重，不能直接说而已。

        陈校长听林达方这么说，完全没有承认错误的觉悟，顿时严肃起来：“那么多人都看见你和分析班的王欣妍了，你还说没有？”

        林达方这时不比先前梁老师找他的时候，心里已经知道要面对这个事，平静的说到：“很多人看到我和王欣妍走在路上，我们就是在谈恋爱吗？路上走在一起的不只是有我和王欣妍，还有其他同学，他们怎么不是谈恋爱，只有我们两个是谈恋爱？”

        “昨天晚上熄灯前你送王欣妍回的女生宿舍，是不是？今天早上在操场也是你扶的王欣妍，对不对？这怎么解释？”

        “送她回宿舍就是谈恋爱？早上在操场看她要摔倒，扶了一下，就是谈恋爱？学校应该不只是我送过女生回宿舍吧？也不只是我扶过女生吧？”林达方一连几个问号让陈校长顿了一下，“说实话，我从上中学到现在都没怎么和女生来往，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谈恋爱，更不知道恋爱要怎么谈。”

        “况且昨天在图书馆我们才刚刚认识，图书馆关门前一同走出来，我看女生宿舍有一段路比较黑，就顺便送她一下，这不是应该的吗。”

        “另外，说到今天早上我在操场扶王欣妍，那时候，是她没把握好运动量，跑得太累了，我也是正巧在旁边，看她要摔倒，帮忙扶了一下，这也不是什么问题吧。”

        “学校的规章制度不许谈恋爱，但也提倡互相帮助和助人为乐呀，如果不能送女生回宿舍，也不能扶摔倒的同学，那我以后我改正就是了，保证不犯同样的错误。”林达方还没把“光荣传统”列举出来，陈校长的嘴已经张成了O形，他也没想到林达方居然把他要强调的“谈恋爱”问题，就这么给转移到学校规章制度的助人为乐上了，关键是林达方非但不承认自己在“谈恋爱”这个问题上有错误（当然陈校长也没有实际证据，都是听说和猜疑），还在规章制度上找到支持依据，总不能说规章制度不对吧？这几十年的制度了，上面确实有要助人为乐、见义勇为这些内容，这些优良传统一直作为主要内容在宣传，怎么能说不对，怎么说不能做呢？陈校长也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脑子有点短路的感觉，当上校长多年来从没有过这样的，一般只要找到学生，一说不许谈恋爱，基本上都是立马承认错误，再三保证以后绝不再犯，然后自然看态度的诚恳与否决定怎么处分；这次不一样了，变成自己不对了，还牵涉到了学校的规章制度上，当了十来年校长还是头一回，和自己开始的想法岔开了。

        陈校长不禁揉了揉眉头，想了想，只好又说到：“不是就好，你是大家都看好的学生，你的表现老师都看在眼里，成绩大家还是肯定的。”

        “不过规章制度的问题不能犯，现在没有，以后也不要有，制度就是需要大家统一遵守的，违反制度也是一定要处分的，在学校受到处分，影响不好，将来毕业分配，在工作上也不好安排。”

        陈校长没有对林达方“谈恋爱”的问题再追究，也没办法追究，主要是证据上不确定，人家两个同学正当交往，你不能说不允许，这个界限很不明确，除非有过界的行为，现在这样就说不清了，还不如不说，陈校长也希望林达方没有这个问题，毕竟是才入学的新生，还是不错的学生，班上的老师都称赞有加，为了这些捕风捉影的事，万一受到了冤枉，让一位有前途的学生受到打击，甚至影响到将来，陈校长也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发生，才决定不再揪着这个事情不放，敲打一下林达方，让他提起注意就过去了。

        “好了，先回去上课吧，以后多注意影响，也不要和其他同学提起这个事。”陈校长也象梁老师一样，提醒林达方不要和同学说这个事。他是刚才听了林达方那句“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谈恋爱，更不知道恋爱要怎么谈”，发现这确实是个问题，不只是林达方一个人的问题，也是这个年龄的青年共同的问题，他不想为了林达方这一件事，把大家本来不注意的“恋爱”问题，造成众人瞩目的现象，人家本来很单纯的一个五好青年，被自己引到真的开始谈恋爱的路上。假设本来林达方谈上了，那也是他一个人的事，按住了，处理了，就堵住了漏洞，盖上就完了；如果往外去说，把事件扩大化，就变成人人皆知了，青春期正好是感情萌动的时候，要是都受影响去学着谈上了，那才是麻烦大了，按不住，盖不上，也不可能都处分了之，那学校的声誉还要不要了？以后分配用人单位，一看今年怎么都是受过处分的？自己这校长还要不要当都是个问题。

        “好的。”林达方没有象校长想得那么深奥，只是觉得自己没被扣上那顶帽子，不会背处分，又可以毫无压力地继续自己的学校生涯了，“那我回去了。”说完林达方直出校长办公室。梁老师见事情算是圆满解决，自己班上的学生也没被处分，自己这个辅导员还是不受影响，也向校长告辞，向外走去。

        校长的谈话给林达方的心里留下了阴影，走在去教室的路上，想着难道这就是谈恋爱吗？自己没谈过，刚才也不算是说谎。又想到那高高的马尾辫真的很漂亮，学校就这么点地方，天天都可能见着，回避不了，也不想回避。自己这次莫名其妙的差点背个处分，不能说是自己的问题，还是王欣妍的问题，说不清是什么。昨天晚上，栏杆边上的那道身影，让林达方留恋不已，所以今天早上在操场，才会不顾一切的让王欣妍“挂”在了自己身上。

        从今往后，林达方的心里，留下了一道影子，深深的印在上面，那一抹飘渺和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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