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节 下山
        天地乾坤始渐肃，鹰隼捕鸟稷乃登。

        冷热交换试拳脚，一场秋雨一场寒。

        每年处暑时节，悬崖村都会举行祭祖和迎秋活动，祭祖活动通常会去山林中捕杀一些鹰隼等飞禽，以祭祀祖先；迎秋则是拜谢土地公，以期待马上到来的秋收有个好兆头；夜幕降临后，通常还组织集体聚餐和盛大的篝火晚会。

        今年处暑，明月高悬，村民们在村子中间的青石晒坝上举行了盛大的篝火晚会，全村男女老少载歌载舞，除了延续以往的传统习俗外，今年还多了一重送别之意。

        以乌苏为首的这群龙马山五虎将过完这个节日就要准备下山了，这么多年以来，他们五人就是在这不过万亩的村庄中孕育出生，在这四季轮转中奔跑打闹，在亲朋好友的照顾下茁壮成长，难以割舍的亲情、邻里之间的友情都化为碗中的烈酒，碰撞着最真挚的祝福。

        这是五人第一次以群体性的方式醉倒，在这之前，方行叔叔一直不允许方芸喝酒，可面临即将到来的离别，方叔叔早已把自己灌醉，不再约束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乌苏虽然常常喝酒，可他属于自制力特别强的这类人，常常是所有人都醉了，只有他还是清醒的，可今夜他也不想再让自己清醒；而林胖子、阕狗儿和鼻涕虫则在这熊熊火光之中，在这告别之夜逐渐沉醉。

        就连周知和姚千羽也架不住热情的村民，在重复的感谢和嘱托中，一碗接着一碗的酒水不停倒入口腹之中，那也是他们借此以对五虎将救命之恩的感谢，对村民热情照顾的感谢。

        ……

        翌日清晨，淅淅沥沥的雨声惊醒了沉睡中的众人，没成想到了要走的这天，竟然下起了小雨，弥漫的雨气让整个村庄显得仙气朦胧。

        原本七人打算悄悄下山，不再叨扰邻里，可等他们背好蛇皮口袋制成的行囊，戴好斗笠，走出院门，才发现村子的巷道里站满了送别的长辈和小孩，看着杵着拐杖站在院门前挥手的太爷爷，看着裹着旱烟的林爷爷，看着念念不舍的张叔和方叔，不知是雨水还是感动的原因，就连最为坚强的乌苏都悄然抹泪。

        有离别才有团聚，走出村庄的七人回望雨中那高低起伏的屋檐，都有些怔怔无言，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心情皆有些沉重的众人，沉默地沿着曲折的田野而下，朝着藤梯行去。

        从悬崖村到JL县只有一条路，就是出村后沿着藤梯而下，再用溜索过河，沿着河岸行走到达汤古镇，在这里过一夜后，第二日一早等待路过汤古镇的车辆去往县城。

        雨水让路面变得泥泞湿滑，七人这一路走得极为缓慢，要照顾腿脚不便的周知，也要照顾第一次行走山路的姚千羽，到达汤古镇已是傍晚时分。

        虽说是汤古镇是镇的建制，管辖的范围宽广，可镇中心的面积却小得可怜，只有沿河的一条狭窄街道，不过千余米的街道堆满了木头和竹篱泥巴修葺而成的房屋，低矮的屋檐滴落着雨水，屋内的焦黄色灯光透过纸窗，让青石铺就的街道朦胧可见，一幅古镇烟雨图就这样呈现在周知和姚千羽的眼前。

        临近青石街道，众人用木棍勾掉黏在脚上的泥土，乌苏极为熟练的带头沿着屋檐，朝着汤古镇初级中学走去，那里有镇上唯一一家旅店——汤古客栈，为了节约，乌苏只要了三间屋子，两位女孩一间，周知大哥一间，然后自己四兄弟一间。

        临行前，张叔除了准备的干肉、板栗、枣核、花生等干粮外，还将五人的车旅费五百元全部交给乌苏，让乌苏代为保管，其中阕狗儿和鼻涕虫家中困难，四处筹借才准备了五十元，林爷爷帮林雨准备了一百元，方叔叔给方芸准备了一百五十元，还有五十元是长辈们一分一毛的凑起来的，剩下的则是张叔多年来四处行医的全部积蓄，当张叔把那皱皱巴巴的厚厚一沓零钞交给乌苏的时候，他感觉无比的沉重，因为乌苏知道自己接过的不仅是数字，更是一沓责任。

        太爷爷叮嘱过，出门在外，能节约一点是一点，要把钱当钱，不要铺张浪费，否则很快就会把家败光，穷苦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虽然从没有出过镇的乌苏不知道去往前方到底要准备多少钱才足够，可刚刚那两块钱一碗的面条，五块钱一晚的住宿，这一会会就花去了将近三十元，还是让第一次自主花钱的他感感受到金钱的重要性。

        经过一夜小雨的洗涤，明朗的晴天便接踵而至，吃过干粮的七人站在屋檐下，等着那趟从临近县城发来的班车，当那辆破旧的班车到达汤古镇后，上面早已挤满了人，七人只有把行李放到车顶上绑好，然后挤进这辆又小又破的客车，在一声长鸣过后，这辆严重超载的变形的班车极为吃力地朝着JL县城而开去。

        这一路行来，周知和姚千羽从最开始的好奇，到后来的默默印随，两人变得越来越沉默，神情也越来越严肃，从小就过着富足生活的他们从未想到华夏竟然还有如此贫瘠之地，那些比他们还小的孩子，面对这种无法想象的艰苦生活好像早已习以为常。

        原本还有些嫌隙和不适应的周知也在不知不觉中放下心中的高傲，原本存有的优越感看着这群真挚的孩子早已消失不见，面对生活的苦难，这群孩子并没有自怨自艾，反而是努力地拥抱阳光，顽强地奋发向上，如果开在那山谷里的花朵，散发出迷人的清香。

        这种善良纯洁的初心正是姚千羽所迷恋的，虽然她从小生活在衣食无忧的蜜罐中，但是亲戚灌输的利益至上，邻里之间相互攀比的心态，老师们要求择朋而处的规则，还有父母们热切的期望，都让她时常感觉到一阵阵窒息，只有这半个月才是她最开心的时光，可以无忧无虑的放下一切的生活，是没有沉重包袱抗在肩上的美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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