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3 / 3)
        又过了一会儿，他放下笔，把信装入信封，把信封装入大衣，接着披上大衣，关灯出门。

        德尔夫卧在树杈上小憩。

        黑色野猫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唯一的一家邮局位于研究所边上，他发誓如果不是因为要寄信，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回到那儿。

        他以后只愿老老实实地做自己的老师，无聊时上上课，骂骂学生，没收他们最喜爱的东西，睥睨地看着他们脸上的悲伤以及“你什么时候把它还给我”的乞求。

        那种滋味妙不可言。

        他走出家门。

        太阳被暮色驱赶到城市的另一边，此刻的寂静本应是对它辉煌落幕的最好慰藉，但繁华摧毁了一切。街灯在同一时间亮起，势必要将黑夜染成十米高的白天。

        临夜的闹市街上，一家咖啡馆门外，有人在高声打电话，引起了路边人的不满，他说了句抱歉，却没有要降低音调的意思。孩子背着书包，牵着**手，不开心或是因为晚上的功课。倚着灯杆抽烟的人还在倚着灯杆抽烟，路边人还在路边走着。一对女士在探讨今天的晚餐，一队男士在回味昨日的酒会。等巴士的人还在焦急地等着巴士，西装是比黑夜更似灰的洁白。向前向后的车辆依旧络绎不绝，井然有序的缓慢前行。警人在指挥繁忙的交通，红绿灯是最忠诚的狗。遛狗的老人还在遛狗。他抬起了头，看着天，忽然想起昨天的夕阳。

        昨天的夕阳噬了今天的太阳。

        他忽然想起下雨。

        一场暴雨即将邂逅人间的晚夜。

        他忽然想起买菜。

        菜市场的小贩一声叹息，大风不识趣地骤起。

        今日的风和往日相比，要异常的凛冽一些，仿佛是为了刻意迎合即将到来的秋天。秋天算不得久违，你可以轻而易举地触碰到她，在每一个孤独寒冷的夜。已逝的夕阳与盛夏渐隐之际，寒流缓缓袭来，自苍穹的另一边，时间的另一桥段。于是群山开始溃败，花和暖温一起跌落。起伏的山的顶沿，串成一条长无影的线。大地是它的起点，大地是他的终点。月光从线上划过。拂拭散石的尘土飞扬，皎洁明亮，如笛声中的白画，倾倾撒撒，却也终被残枝剪的稀碎。闭耳倾听，是孑然了寂的安宁：千灯无言，万鸟无声。这场景，其实并不常常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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