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殒杀 (1 / 2)
        时间再倒退三个时辰，天地变色的蔽云山脚，风声大作，两道怒吼如狂雷。

        七百对八百，若是步兵不见得有如此气势，但是横川的狭隘腹地是一座不偏不坦的修罗场，脚下的冻土雪原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一千五百名骑兵，沐浴的都是同一个皓月。

        天上的云层也在漂移，待到长刀对上铁枪的一刹那，终于遮蔽了月光，锋刃不再闪烁光泽，迸洒的鲜血已看不出颜色，只有那一瞬间的温热触感能让人觉得真实。

        双方谁也没有占据更有利的地形，亦不再有什么排兵布阵，冲锋二字足以诉说一切。

        木易比他死去的弟弟更深谙马背上的精髓，他的风格和程淮安如出一辙，那便是一冲到底，一合之下不管杀不杀得死也决不回头。

        横川虽然狭小，但当年可是数万人的战场，而场上这一千五百人却是不肯向两侧多移半步，并行的战马之间堪堪只有一刀一枪之距。

        马蹄声颤动，两军如十指交叉，顷刻间汇成一掌，只是这十指都是带刺的，程淮安处在最前方最中央，宣花斧迎面对上木易的开山斧，双锋共鸣，火光闪耀之下分不出伯仲，瞬间便已错身，去势不减，分别砍向后面的士兵。

        他一斧头劈掉一名厥人半边身子，木易的斧刃全数没入后面弓弦军的胸膛，马蹄不停，直接将半根肋骨勾了出来。

        铁枪比马刀更长尺半，刀却胜在游刃有余。第一个照面，倒下的多是弓弦军，枪芒所至，摧枯拉朽，前排的士兵瞬间就只剩下一匹空马，然而待到两军汇成一体，六尺长枪缓了冲阵之势，膀子抡得再圆也快不过迅疾的马刀，厥人被砍掉的头颅臂膀都成了马蹄下的肉泥。

        云层褪去，皎洁白光重新降临。狰狞的面孔，浸血的刀枪，低沉的嚎叫，呼啸的西风，整个山原都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所湮灭，程淮安抬头望着远处的广袤河山，那无声的夜空之下便是淮川大地，是千古雄关，是脚下先辈们一同庇护的淮阳城......

        他调转马头，舔了舔嘴唇上的腥咸赤血。

        仅一轮交锋，双方都已倒下过半，阵型勉强集齐，却已四处是缺口。从定淮军分离以来，这大概是弓弦军遭遇的最大的一仗了，徐沛言一双金刀已经黯淡，虎口撕裂，紧紧覆住刀柄的拇指已经没了知觉，秦牧野肩头血涌如泉，那是长枪突刺带来的窟窿，他的左手已经握不紧缰绳，骆子淦腮帮上有一道骇人的箭伤，原本是书生的脸早已狰狞如疯犬......

        马蹄再度奔行，程淮安眼中只有那名挥舞着长斧如刑天一般的厥人首领木易，胯下的战马被他催动得几乎折蹄，浸染了鲜血的沙雪混着冻土扫在了地上密密麻麻的残躯上。

        一名弓弦军腹部被捅的对穿，下半身被压在马下，左手死死箍住一名厥人的脖子，右手的半截马刀不停地捅着，那宽阔的断刃却怎么也捅不进对方胸膛，直到他突然一僵，随即被击飞数丈，胸口出现了一根枪头，喉头无法耸动，嘴中有血沫呼出，想抬手指一指远方的家园，手到半空便已垂落，将最后的笑容留给了迎面而来的战友。

        程淮安闭上了双眼，疾驰中劈掉了那名西厥残兵的头颅，今夜过后，阿妾山又要添多少忠骨？

        木易已经直立在马镫上，手中的长斧挥出了开山之势，一身血染，腰上被李同林划破的剑伤复涌渗透了长袍......这一切都将成为他的荣耀，看着一骑当头的程淮安，他放下马缰，五指掐入覆甲的马背，胯下战马发出绝望的长嘶，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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