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哑然
        石星沿途当然并没有动用驿传，他无力，当然更无心用ｇｕｏ家的公器来使自己的旅途更舒服些。此次回乡，可以说是他自己找的，对张居正政见的不赞同，是他毅然上疏再辞官的原动力。

        张居正的很多革新，他认为本质是好的，而且比王安石在宋神宗年间的变法要更成功些……毫无疑问，大到条鞭法和丁役折银，还有清理田亩，都是帝王才能为之的大事业，般的大臣根本无能为力，张居正做到了，石星深深拜服。

        而边境之安，府库之充实，也是嘉靖和隆庆年间没法比的，中兴之气象，就在于此。

        至于小到驿传之类的士大夫眼中的小节，张居正也是久抓不放，并不曾松懈过。

        论起这些事迹，石星也是深深佩服，知道张居正乃大明第贤相。

        但盛世尚有隐忧，何况这所谓的“中兴”呢？

        石星所诟病的，就是张居正的考成法在ｎｅｉ的诸法，虽有遏止勋贵之用，但考成法下，最受盘苛压榨之苦的，还是那些升斗小民。

        官绅大户，总有办法将危机转嫁，而地方官深知张居正等在朝中枢大佬的喜好，拼命逼压，以求完粮完税，原本地方上七成左右就可完税，现在非得到九成不可，这其中固然是大户士绅之家也略有损伤，但伤筋动骨的，还是那些最为普通的小民。

        考成法下，官吏以此法为最重要之事，只求完成任务，催科之下，不知道是有多少血泪藏于其中。

        其余诸法，也是因人成事，石星不觉得张居正以私人为大吏，书信为法度的办法可以维持多久，无非还是人亡政息。

        这些想法，他与惟功坦率的谈过，也与其余的同僚谈起过，但大多的人还是以现在政治比早年清明，刑狱比以前公平，驿传复苏，府库充盈来反驳于他，而石星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将郁闷深藏于心，只是公然表示与江陵相ｇｕｏ政见完全不同，得了个拗书生的评价，官场的前途，就是更加黯淡了。

        只有张惟功在与他交谈时，惊异于石星的想法，也是对张居正近年权势越来越大，令行ｊｉｎ止，无有约束隐约表达了自己的意见，若非如此，石星这种耿介的脾气，惟功想与他接近结交，也还真是不可能的事ｑｉｎｇ呢。

        在朝在野，与石星相同或不同，理由不，但大体多是张居正的ｄｕ断专行和带来的副面作用使不少人头脑更加清醒，这些人虽然并没有强大的势力，但潜伏于朝野之间，在张居正死后，在几个有心人的带领之下，还有万历的报复心之下，终于将张居正的改革不分ｌｉａｎｇ莠，冲击洗涮的干干净净，这是历史的悲剧，而身ｃｈｕ其中的人，在大ｃｈａｏ到来的时候，其实倒是无能为力，只能随ｂｏ逐ｌｉｕ了。

        “我是可以安然回乡，再无隐忧，江陵虽然心ｘｉｏｎｇ越来越狭隘，不过我主动辞官，萧然离京，他好歹还要看少ｇｕｏ公的面子，不会再为难于我了……”

        家乡县境在望，石星却是有些近乡ｑｉｎｇ怯了。

        这年头培养个秀才都要举族之力，想出个举人，可能是个家族穷尽三代之功，能出个进士，更是使个家族飞黄腾达，转变机运的唯机会。

        石星为举人之后，他的族居之地就竖起了个牌坊，成为进士，再加竖座，原本乡人是想他成为尚书再加座，入阁则又可加座，将来加保、傅，再加座，这样石家族居之地，外人ｊｉｎ　ｒｕ之时，首先就是要跨过那高耸入云的牌坊，座接着座，就算是知县入ｎｅｉ，也要下轿步行，表示尊敬。

        这是当年的野心了……经过自己那举人和进士两座牌坊之后，石星看到片低矮的村落群，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当官直是为京官，京官清苦，加上张居正这几年在优免田和力役上管理甚严，石星的官位，只能荫庇六个族人不纳税，免税的田地只有数十亩，这么点好ｃｈｕ，也就勉强够维持族学所用，能叫族人可以继续叫子弟读书，做为当年被全族供养LU读书高中的石星，虽然对免优免这个政**满，但心底里的遗憾也是不可ｂｉ免了。

        而且他知道，江南带士绅的势力根深蒂固，优免和投充、诡寄、飞洒等名目繁多的逃税方法仍然大行其道，地方官能力有限，个知县和几个幕僚怎么可能与整个地方对抗？考成法下，无非是把更多的负担和压力转嫁到普通的农民身上，就算这样，士绅集团都是大为不满呢。

        石家这里，毕竟是乡里本份人家，虽然对石星当官后整个家族的境ｙｕ未能有根本ｘｉｎｇ的转变而失望，但毕竟石星是家族的荣耀，石星刚刚到了族居村落的村口，就是有几个堂兄弟看到了他，大呼小叫的迎了过来。

        接着是族长等长辈闻信赶来，听说石星辞官，这些族人脸上神ｓｅ当然有明显的失望之ｓｅ，但他们尊敬石星这样的读书人，并不敢多说什么，在族人的簇拥之下，石星先至祠堂，拜祭了祖宗之后，这才赶往自己的居ｃｈ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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