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李林甫排除异己 杨国忠招权纳贿
        吏部侍郎李林甫，柔佞多狡数，深结宦官及妃嫔家，伺候上动静，无不知之，由是每奏对，常称旨，上悦之。时武惠妃宠幸倾后宫，生寿王清，诸子莫得为比，太子渐疏薄。林甫乃因宦官言于惠妃，愿尽力保护寿王。惠妃德之，阴为内助，由是擢黄门侍郎。五月，戊子，以裴耀卿为侍中，张九龄为中书令，林甫为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

        朔方节度使牛仙客，前在河西，能节用度，劝职业，仓库充实，器械精利，上闻而嘉之，欲加尚书。张九龄曰：“不可。尚书，古之纳言，唐兴以来，惟旧相及扬历中外有德望者乃为之。仙客本河湟使典，今骤居清要，死羞朝廷。”上曰：“然则但加实封可乎？”对曰：“不可。封爵所以劝有功也。边将实仓库，修器械，乃常务耳，不足为功。陛下赏其功，赐之金帛可也。裂土封之，恐非其宜。”上默然。李林甫言于上曰：“仙客，宰相才也，何有于尚书！九龄书生，不达大体。”上悦，明日，复以仙客实封为言，九龄固执如初。上怒，变色曰：“事皆由卿耶？”九龄顿首谢曰：“陛下不知臣愚，使待罪宰相，事有未允，臣不敢不尽言。”上曰：“卿嫌仙客寒微，如卿有何资历？”九龄曰：“臣岭海孤贱，不如仙客生于中华，然臣出入台阁，典司朝命有年矣。仙客边隅小吏，目不知书，若大任之，恐不惬众望。”林甫退而言曰：“苟有才识，何必辞学！天子用人，有何不可！”十一月，戊戌，赐仙客爵陇西县公，食实封三百户。

        上欲以李林甫为相，问于中书令张九龄，九龄对曰：“宰相系国安危，陛下相林甫，臣恐异日为庙社之忧。”上不从。时九龄方以为上所重，林甫虽恨，犹曲意事之。侍中裴耀卿与九龄善，林甫并疾之。是时，上在位岁久，渐肆奢欲，怠于政事。而九龄事无细大皆力争，林甫巧伺上意，日思所以重伤之。

        上之为临淄王也，赵丽妃、皇甫德仪、刘才人皆有宠，丽妃生太子英，德仪生鄂王瑶，才人生王倨。及即位，幸武惠妃，丽妃等爱皆驰。惠妃生寿王冒，宠冠诸子。太子与瑶、倨会于内第，各以母失职有怨望语。驸马都尉杨回尚咸宜公主，常伺三子过失以告惠妃。惠妃泣诉于上曰：“太子阴结党羽，将害妾母子，亦指斥至尊。”上大怒，以语宰相，欲皆废之。九龄曰：“陛下践祚垂三十年，太子诸王不离深宫，日受圣训，天下之人皆庆陛下享国长久，子孙蕃昌。三子皆已成人，不闻大过，陛下奈何一旦以无恨之语，喜怒之际，尽废之乎！且太子天下本，不可轻摇。昔晋献公听丽姬之馋杀申生，三世大乱。汉武帝信江充之诬罪戾太子，京城流血。晋惠帝用贾后之馋废愍怀太子，中原涂炭。隋文帝纳独孤后之言黜太子勇，立炀帝，遂失天下。有此观之，不可不慎。陛下必欲为此，臣不敢奉诏。“上不悦。林甫初无所言，退而私谓宦官之贵幸者曰：“此陛下家事，何必问外人！”上犹豫未决。惠妃密使官奴牛贵谓九龄曰：“有废必有兴，公为之援，宰相可长处。”九龄斥之，以其语白上。上为之动色，故到九龄罢相，太子得勿动。林甫日夜短九龄于上，上渐疏之。

        林甫引萧炅为户部侍郎。炅素不学，挺之言于九龄曰：“省中岂容有伏猎侍郎。”由是出炅为岐州刺史，故林甫怨挺之。九龄与挺之善，欲引以为相。尝谓之曰：“李尚书方承恩，足下宜一造门，与之款昵。”挺之素负气，薄林甫为人，竟不之访。林甫恨之益深。挺之先娶妻，出之，更嫁蔚州刺史王元淡，元淡坐臧罪下三司按鞠，挺之为之营解，林甫因左右使于禁中白上。上谓宰相曰：“挺之为罪人请属所由。”九龄曰：“此乃挺之出妻，不宜有请。”上曰：“虽离乃复有私。”

        于是上积前事，以耀卿、九龄为阿党，壬寅，并罢政事，以林甫兼中书令。

        李林甫欲蔽塞人主视听，自专大权，明召诸谏官谓曰：“今明主在上，群臣将顺之不暇，何用多言！诸君不见立仗马乎？食三品料，一鸣辄斥去，悔之何及！”补阙杜进上书言事，明日，黜为下邳令。自此谏诤之路绝矣！

        杨国忠，贵妃之从祖兄也，不学无行，为宗党所鄙。从军于蜀，得新都尉。考满，家贫不能自归，新政富民鲜于仲通常资给之。杨玄淡卒于蜀，国忠来其家，遂与其中女通。

        鲜于仲通颇读书，有才智，剑南度使章仇兼琼引为采访支使，委以心腹。尝从容谓仲通曰：“今吾独为上所厚，苟无内援，必为李林甫所危。闻贵妃新得幸，人未敢附之。子能为我至长安与其家相结，吾无患矣。”仲通曰：“仲通蜀人，未尝游上国，恐败公事。今为公求得一人。”因言国忠本末。兼琼引见国忠，见其仪观丰伟，言辞敏给，兼琼大喜，即辟为推官，往来渐密。乃使人献春锦于京师，将别，谓曰：“有一物在邶，子过，可取之。”国忠至邶，兼琼使亲信给国忠蜀地精美货品，可直万湣。国忠大喜过望，昼夜兼程，至长安，历砥诸妹，以蜀货遗之，曰：“此章仇公所赠也。”时中女新寡，国忠遂馆于其室，中分蜀货以与之。于是诸杨日夜誉兼琼，且言国忠善樗蒲，引之见上，得随供奉官出入禁中，改金吾兵曹参军。

        国忠侍宴宫中，专掌樗蒲文薄，构校精密。上赏其强明，曰：“好度支郎。”诸杨数征此言于上，又以数王供，供因奏充判官。

        度支郎中兼侍御史杨国忠善窥上意所爱恶而迎之，以聚敛骤迁，岁中领十五余使。甲辰，迁给事中，兼御史中丞，专判度支事，恩宠日隆。

        庚申，以杨国忠为右相，兼文部尚书，其判使并如故。

        国忠为人强辩而轻躁，无威仪。既为相，招权纳贿，凡领四十余使，台省官有才行时名，不为己用者，皆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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