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明年能活 (1 / 3)
        村里早已传遍，孙里正五天前就匆匆赶往阳平县卫所，等候京城下发的派粮章程，每逢汛期，赈灾的派粮章程关乎着全村三百户两千多人的生死存亡。

        青黄不接的夏季对地里刨食的穷苦人来说是难熬的季节，家中存粮早已吃完，新一季粮食要等到九月才能收割。今年更是大灾年，村里一万多亩滩田大部分被洪水淹没，近一个月才缓缓退水，浸水的河滩地里淤泥闷死了青苗。

        英子妈突然停下手中活，趴在案子上低声的抽搐，害的英子也茫然的跟着掉泪，公爹和丈夫是方圆百里响当当的手艺人，灾年接活就能度过去，但她的娘家呢，本就缺少男丁，幼弟和大侄子今年征丁都被抽中，年底就要走了，要是今年没好消息她都不敢想老父亲该怎么办。

        “哭个球，你记住咱家和英子她姥爷家，要是饿死人了，第一个肯定是俺，赶紧干活，俺要用线。”

        晒谷场上阴雨绵绵，赶来的是清一色的男人，军户的户主只能是男人。为了尽早得知今年的章程，平常打猎捕鱼的户主这几天安静的等在家中，在外驻守的子弟们也等着家里的信，一旦粮食不够，为了活着，有的人家要冒着巨大风险出海求生。

        晒谷场的土台旁，一个黑脸大汉拎着锃亮的牛角号在土台边站着，先到的各家户主把目光都集中在土台方向，除了喘息声，晒谷场压抑的气氛让人绝望，生死存亡的绝望。

        孙福安是下河屯里正，四十多岁，平日里黢黑的脸上几乎没有笑容，高大身躯被岁月侵蚀的略有佝偻，担任里正的同时还挂着东平卫的百户长的武职，村里流传一种说法，当年的孙福安在军中有个外号叫“孙屠子”，不说别的村里几个壮汉都吹不动他带回来的牛角号，十多年前返回县里卫所，因军功被授予下河屯的军户里正。

        细雨在他脸上凝出细细的水珠，看着最后一个瘸腿的户主踮脚走进谷场，孙福安轻轻的抹了把水珠，一步跨上土台，目光逡巡一圈后，瓮声瓮气的开了口。

        “明年能活！”

        “听到没，能活，散了吧，各家把族长老爷送到俺家祠堂，商量派粮分法。哈哈哈！”

        低沉的欢呼声瞬间淹没了孙福安的笑声，有些年纪大的军户带着笑抹掉眼角的泪水，孙福安心里笑骂一句，你们一年能听老子笑几回。

        兴奋中的村民没有因逐渐变大的雨水散开，聚成几堆热切的谈论着。孙里正说能活，明年村里就不会有一丁因缺粮饿死，在下河屯孙家分到粮食不会比别人家多一粒。

        丝丝细雨逐渐变成瓢泼大雨，谷场恢复了宁静，此时，村子各处的的低矮破旧的土房里一定充满欢声笑语，能有活命希望就是这个年代最底层人莫大的幸福。

        军户迫不及待的等着晚上，期待着在各家祠堂听到族长的好消息。朝廷派粮分到村里的只有个总数，各家土地受灾亩数也不一样，怎么个分法要等里正和村里几个族长共同合计出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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