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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们找到了好多水壶,但他们并不是真的水壶,准确的说是葫芦,一些熟了的葫芦,就在墙边角落旁,倒塌的石头把它们压在下面,我们把石头移开,找出来十多个,大一点的都被石头砸碎了,只能拿一些小点的,把葫芦的顶端掰断,但我们的力量显然不够,最后金城用石头把他们砸开,我们用木枝把里面的籽顺出来,剩下出不来的就全当泡茶了,“凉水跑葫芦籽的味道会更棒的!”金城说着。但我们没有了盖子,只拿了一些破布把壶口塞上,用绳子拴着葫芦中间的凹陷部分,一条线上拴着五个葫芦,弄成一排贴着背部,绳子两端在肩上绕过来,像背包一样,把它们背起来,我们整整忙活了一个早上。临行前我们各自在木板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最开始我打算陪他走一段路,我就要去寻找自己的人生了,可我还是在他的热情下改变了我的思绪,但我全然就当送他回去,不想打搅他的生活。

  去往他家路上,他总是安慰我说不远不远,但事实上我早已累的气喘吁吁,只是骨头拖着肉在移动而已,要是头不会晕的话,我宁愿在地上滚着走。尽管他说了好多遍前面就是,但我终究还是没有看到房子,他看我表情没怎么变过,就跟我讲起来他的母亲,**生他的时候岁数已经30多了,据说他是第二个孩子,头一个流产了,那日太阳正热,她在地里工作,地那种东西一脚软一脚硬的,谁知道一脚软土却把第一个孩子掉了,母亲躺在地里起不来,父亲看了就跑过去把他抱到家去,找了村上的医生,吴医生,他家三代都是医生,地地道道的中医,从他爷爷就开始为村子服务,一直到他这一代,村里人都非常尊敬他家,吴医生也从来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他总是能把问题治好,但是这一次,只是摇摇头,他叫父亲随他出去,转身说着这孩子是保不住了。但是还好大人没事,并嘱咐父亲每天给母亲熬药,少剧烈运动,多调解身体,很快就会恢复的。母亲其实也已经知道,就在屋里偷哭,他怕父亲听见,他不想让父亲更加难受,父亲知道母亲每天都在悲伤中,每次都会安慰她别去想这些,给他讲一些有趣的故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是父亲经常跟母亲说的话。生我是在1926年2月份的时候,据说我差点带走了我的母亲,如果那样,我岂不是成了恶魔。那天晚上9点多,母亲肚子就微微的痛,后来越来越痛,羊水也破了,母亲让父亲赶紧找吴医生过来,父亲一时手忙脚乱,进吴医生家门,就喊“生了,要生了,”吴医生看了半天父亲的脸才反应过来,到家里,吴医生开始吩咐每个流程,父亲全然照做,母亲因为疼痛一直在喊,吴医生一直让母亲听他的口令,说用力在用力,说停再停,父亲急的汗像瀑布一样直流!邻居李婆婆和高婆婆听到了,也赶忙过来帮忙,李婆婆以前也是个接生婆呢,他们代替了父亲的工作,因为父亲的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据他说,他的手和腿从母亲说要生的时候就开始哆嗦,一直哆嗦到生完,但是准确的来说第二天还在哆嗦。李婆婆给吴医生打下手,好婆婆辅佐他们说的事,比如换湿布等,母亲一直大喊着,说我出来的时候头是出来了,但是身子就是出不来,不管母亲怎么用力,后来医生说是“肩难产,”吴医生说如果处理不挡大人和小孩都有危险,如果处理不当胎儿的下颌部就会缩回到**内,还容易憋死,吴医生让母亲也是干脆利落,找到了一个时机,试了一下,尝试轻拉,但是并没有用,吴医生让母亲试试屈大腿,后又旋转了我的肩部,压住我的前肩,让母亲用力,就这样,一刻之际,一个合适的时间,我没有成为“恶魔”。“我很感谢吴医生,虽然我没有见过他”金城说着,据说吴医生两年后就走了,搬到别的地方了。那天父亲高兴!第二天就摆上几桌,请了周围邻居,算是给母亲和我“庆生”了,我为他的母亲感到骄傲,为金城感到开心,为他的父亲感到欣慰!金城就这样一边说着一边走着,直到下午太阳转到我们身后的时候,才听见他说翻过前面的山坡就是了,要到他家了,故事也结束了,但是山坡总有一股烟火味,他喜悦的跑上去,我后面紧跟着,可谁知我们走上山坡看到眼前的景象,让我大吃一惊,我的眼珠子可能都要掉到地上,前一秒金城还在胜利一般的喜悦!下一秒却像落入地狱般的迷茫。这哪里是人家,这些房子被烧的面目全非,仿佛被涂了一层黑色的胭脂,烧成灰的碳木断裂发出一阵阵脆响,那些火可能还没有填饱他们的肚子,继续吞噬者剩余的残骸。我心想看这样子,也是烧了几天了的,金城忙飞奔下去,越过一道道墙,壶里的水随着他的跑动,被溅到木头上发出滋滋的声音,我知道那就是他的家,他跑进院子,屋子,他在一处树前面停着,他抚摸那块被烧的剩一半的木头,他父亲的墓碑,当我来到树旁的时候,金城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一样,眼睛呆呆的看着地上,步伐迟钝的让他的身子左右摇摆,他的嘴角下扬,两张脸上划出了一道光闪烁着周围。我没有问他什么,因为这世道,出现这种事情已经是习以为常了,没有人会惊讶,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样子。他摇着头跟我说他娘不见了,所有人都不见了,我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只是靠在树干旁,看着周围,金城一下瘫坐在地上,这让我想到了一个事情,在我前天朝这个方向走的时候,那群日本兵待着一排人,他们赶着他们,用枪指着他们,也许那群人就是着房子的主人,我摆出了一种说话的样子,让金城的注意力在我这,我把来的时候看到的事告诉了他,并让他做好心里准备,但他听完并不接受这个现实,他认为的事只有一个,那就是“活着”,他不接受是因为太突然,就像我当时一样,现实就是他们家了,和我一样,他并不打算跟我走,他还有执念,他要去找他舅舅,让他帮忙找母亲的下落,一个人此时的悲伤我是最了解的,痛苦并无助着,心中的所有期待与理想一瞬间灰飞烟灭。最根本的都不在了何谈理想,留下的也只是一颗看淡生活的心,糊涂与明白之间挣扎着苟且着。从此我俩也在没见过面,那天是我们最后的道别,我们相互拥抱,含泪而别。他把粮食分了我一半,在夕阳下,在地平面上,他朝原路回,我朝前路走。我本想陪他去,单被他拒绝了,他说了,“你的生命很重要”。我一时无法平复自己的内心,因为我们都知道,回去意味着什么。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但是唯一知道的是,我又剩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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