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涯漫漫始寻父 (2 / 10)
        “师父，您可知后山的山贼于此胡作非为已经一年有余，周边百姓为其折磨苦不堪言，官府更是不闻不问。弟子不解，为何佛门之内，教义高举的嵩山之上如此混乱？佛门习武本为修身自强，难道面对眼前的罪恶，消灾避祸就是参禅礼佛的初衷吗?”余仓想起前日十数名百姓登门跪谢的场景，家人团聚不再受骨肉分离之苦，客商得以放心赶路，他更加坚信自己没有做错，他只是很困惑，为何师父说他错了…

        “仓儿！”渡厄未曾想一直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孩子今天竟然会这么勇敢和他顶撞，心中惊怒交加，无奈的摇了摇头“为师早已教导于你，你却丝毫未曾将道理记于心上。红尘纠葛，大争之世，百姓流离，皆为外相，非彼之根本。其根其本在于人心！”渡厄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仿佛要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一般，余仓想起身来搀扶，但是被自己瞪得浑圆的眼睛给盯得缩了回去。

        “乱世之根源在于人心不足，兄弟有间隙，君臣有隔阂，父子不心齐，才使得乾坤无序，纲常不定。进而刀兵四起，财狼冠缨。仓儿，你手执利刃，顷刻之间，无端杀业骤起，纵使苟且求得半刻安宁，而天下奸邪狡诈之徒何止二三！满手血污，身造杀业，而乱世依然继续，问鼎中原者之野心家大有人在，咆哮山林者之强盗匪徒大有人在。你这样又是何苦？昔日地藏王菩萨感慨世间疾苦繁多，舍身深入地狱之中，此大智慧大勇气大慈悲。弃千年功果，以千年慈悲行此功德无量壮举。此乃根除世间灾难根本之善举，驱除人心罪恶，感化魑魅魍魉。仓儿，你执着于乱世之相，而不内省，弃除治乱世根本之路，于治乱世毫无裨益，却使得自己于那地狱名册中多了一笔业障！”渡厄言语激动，涨红了老脸，好几次由于心中愤怒，将手中的禅杖敲得地面砰砰作响，“朝代更迭，乱治交替皆有定理，非人力可解！世间虽然纷扰繁芜，但你自此应当勤于内省，超然物外，以世外眼光观天地，世外智慧来思考宇宙，才能破除表相，晓通世之理！”

        这些大道理，其实余仓早就知道，从他三岁懂事记事时起，渡厄便将这些道理对其反复灌输，他曾经对于师父的这些佛法以及教义都烂熟于胸并坚信这些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是无数得道高僧世代相传的慈悲与智慧。但是每次下山每次了解外面的世界，听铁军讲他于外的见闻，听神秘人师父讲他们眼中的世界，他们理解的世界的法则，他便产生了无数的怀疑和疑惑。

        “师父，您错了！”余仓对着高高在上的佛像深深跪拜，伏地不起，但是声音劲朗地回复“弟子自小于少林长大，常伴青灯，在万般诸佛中长大，本不应如此顽固，顶撞师父，但是弟子真的不理解。”余仓直直地挺起上身，望着师父正色说道“人生于世，食红尘五谷，饮河川之水，本来就是世间的一份子，生于天地，朽于九泉之下。为何非要以世外的眼光和智慧才能看清这个世界？前朝大唐盛世，四海升平，咸来朝贺，如今乱世纷争，杀伐不断，难道都是天意？我们凡人的努力真的如此苍白无力，微不可及？弟子不懂，也不愿去懂！如果真的有天意，弟子想问，前朝盛唐因何事使得天降大恩，我们的今天又是因何事触怒天威，使得天下刀兵四起，十室九空，饿殍遍地？”余仓坚定地望着渡厄，心中没有一点困惑，没有一次畏惧，他知道自己现在所讲的是什么，是他对这个世界的困惑，是他对师父所言的不解，更是他心中挤压了太久的呐喊！

        渡厄愕然，震惊不已，虽然他知道余仓经常下山，接触外界，并且每个月的十五都会偷师于他人，但是他相信这个孩子心性淳厚，不妄为不虚言，是一块洁白无暇的玉般君子。他清晰余仓苦楚而又凄惨的身世，从小对其严加管束，但是又希望他能接触这个世界的真实和残酷。他想把亏欠余仓的一切都化作为这个孩子的关怀与仁慈。当他听到余仓在外惹了祸时心中的无奈，当他知道余仓只身潜入山贼营寨洞穴时内心的焦急与恐惧，都已经被现在的震惊和错愕所掩盖。他震惊，他错愕的是，这一席话，像极了余仓的生父，恍惚之中，他面前的这个人不再是余仓，而是**前将他托付给自己收养的那个人，那个**前，他想挽留但是却没有留住的人。

        “佛门高义，为何四海血流不止，纵然弟子起一时杀意，诛二三奸邪狡诈之徒，却使得嵩阳弹丸之地可得片刻安宁。天下邪恶之心无数，狡诈奸佞之人千万，但是，弟子坚信，只要我辈自强不息，坚持正义，纵然天下名余仓者仅有其一，但是大义同道数之不尽，乱世必然终结，天下必然一统，前唐盛世不再是书中记载。而是我们可以等到的明天！”

        渡厄闻余仓之言，心中顿生无限凄凉，大概真的是天意吧…

        这个孩子不属于少林…

        不过这孩子有着**的温柔与宽容，有着他父亲那股不屈的倔强与正义，或许，他最不愿做出的那个决定，才是属于这个苦命孩子的未来。

        余仓见渡厄出神，不言不语，也不知所措，望着师父发呆，良久之后，渡厄才轻轻挥了挥手让余仓下殿，自己觉得好累…

        余仓闻言，见师父面露悲色，知道自己又是做错了事，只得悻悻走出大殿，去找自己的觉见师侄，一发心中的憋屈。

        当天，渡厄没有再给众弟子僧人讲课，只是把自己关在了厢房之中，三天内不曾见任何人，一切饮食皆由渡明亲自打理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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