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青山多娇 邂逅双卿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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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青山多娇 邂逅双卿
        这一夜,默尘斋里,珞珞和王贞仪回去后看了一会儿书,因旅途劳顿也就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入睡了。那边的草房里,贺双卿难得地过了一个清静、舒服的夜晚。婆婆不在家,家里小两口儿难得轻松,气氛也你侬我侬起来。贺双卿兴致勃勃地讲起了今天两个女孩如何关心她,给她看病,为了给她省钱,明天相邀会一起上山采药。周大旺竟然通情达理地应允了,还对她有了久违的宠爱。犹记新婚燕尔,丈夫常常捧着她的小脸蛋儿看不够,抱着她揉搓着她纤秀的身体,日日夜夜腻在一起。可是,人世间的爱和美好关系是如此脆弱,容易被邪恶吞噬,沦为苦待苛责。谁让她有那样一位寡居多年,心怀苦毒,看不得自己的儿子和媳妇男欢女爱的的婆婆呢?婆媳之间没有硝烟又销魂蚀骨的战争中,儿媳妇儿大多是落败的一方。只因为她是用三石谷子的聘礼娶来的,就要老老实实地成为劳苦做工的奴仆和生儿育女的工具,难道还要期盼别人的怜香惜玉,当一个整日病病殃殃等待别人伺候的小姐?而开始能够给予心灵慰藉的丈夫在母亲的编排下对她也越来越不好,看她一无是处。人生厄运,漫漫长夜,何时才是解脱?

        翌日,晨光熹微,天至微明。珞珞和王贞仪醒来后就起床梳洗,换上窄口的轻便衣裤。楼下的厨娘们起的更早,便给了两个女孩盛了早点,有黄瓜、荷包蛋、拉糕和炒鱼片。正吃着早膳,贺双卿就来了,她笑容满面,背着竹筐。两个姑娘见了,也要了竹筐背上,再带上水袋。

        此次上山采药首选茅山。不是什么巍峨的高山,但山水清幽,又十道九医,是个采药养生的好去处。路上也看到许多农民采药,还有零零散散的道士打水。三个人说说笑笑,一路上领略风光,玩耍于山涧溪畔。在一植被茂密处,王贞仪忽然站着不动了,一眼望去,就有十几种草药。她兴奋地说,第一次采药就遇到这么多种,我们比比看谁能找到最多的草药吧。贺双卿和珞珞相互看了一眼说,就算采对了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药。王贞仪说,那没关系,只要采中即可。三人于是弯腰在地上四处寻找。地上有一串漂亮的红果子,珞珞正犹豫着要不要采,王贞仪发现后赶紧制止:“千万不能碰,天南星,有毒。”珞珞吓了一跳,说:“不冒险了,赶紧采了臭蒿就回去吧。”贺双卿笑着说:“主要是好看、鲜艳的避开就好。”王贞仪道:“你看双卿姐就很会采,这些形状特别的一看就是,这是麦门冬,窃衣,紫背天葵。”贺双卿说:“这还不好找?这山里少说也有四、五百种采药,就连脚下、土里都有葛根、金蝉草、黄精等。栖息于山水间的万物都是大自然的馈赠,都是等待被我们发现的小精灵。”王贞仪若有所思:“姐姐说到发现,真是极妙。这个世界真的需要努力探索,不断发现,才能变废为宝。”珞珞说:“这其中的奥秘、机理,能够提炼出来加以利用,一定事半功倍。只是该如何使用最为关键。正如这里虽有如此优质的水源,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被茅山道士们配上丹砂及其他多种金石草药,不断地在炉子里熬炼,欲炼成所谓长生不老仙药。如此痴迷竟都是来自对传说的迷信。”王贞仪说:“丹砂加热后就出水银,虽取其金刚不坏之特性但毒害人体。欲长生不老也不能用此法,人体不是药炉,内服不能承受。”珞珞说:“目的荒诞,一切努力都是错的。”贺双卿说:“不然,没有这些人的话,哪能发现这么多的草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多年的反复操作和不断改进,也设计出多少器皿?还摸索出让物质变化、转化和重造的火法。今日到了茅山,就不能不提东晋时期我们丹阳的名士葛洪,因喜爱神仙导养之法,辞官后隐居于茅山,和妻子鲍姑一同苦学炼丹之术,虽一无所获,却双双跨越为医学奇才,一个精通医药,一个发明针灸。葛洪更是无意间研制出黑火药。只是炼丹家们对火药不感兴趣,这才转移到军事家手里。”王贞仪说:“我知道此人,著有《肘后备急方》,对传染病的治疗是极好用的。只是,这炼丹和针灸之术究竟能做何用?”珞珞压低了声音靠在王贞仪的耳边说:“人世间都是这样,历朝历代,人都爱随着各自的私欲去信这些偏门。就连雍正皇帝都在圆明园一暗处常炼丹药,可惜仅活到58岁。针灸更是无用,反而增加风寒感冒等患病风险。”王贞仪说:“这股子劲儿就该用在正儿八经的地方,探索更科学、适用的领域不就好了吗。”珞珞说:““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人心平静不在乎外界影响。何必抬举此地如此之高,隐世修炼真的能了人心愿,或自救己身吗?恐怕,是得不偿失。”贺双卿说:“小格格如此关心国家大事,看来以后和朝中是无法脱开干系了。”珞珞忧心忡忡地说:“生为旗女,哪有几个过得自在?名字、年龄都是在案的,每年三次选秀,到了13-16岁就要去参选。参选之前不可婚配。选上的女子要么充入皇帝后宫,要么被指派给其他皇室成员,这就叫作命不由己吧。”贺双卿赶忙安慰到:“小格格你是有福之人,温惠殊丽,婀娜多姿,不管遇到谁,肯定是幸福美满。可知我最羡慕你的是什么吗?”说时迟那时快,珞珞的屁股已经被拍了一下,“——就是你翘翘的大屁股。”说完,大家笑作一团。“贺先生,怎么能这么坏,取笑我呢。”那贺双卿却又心生忧伤,说:“你根本无法体会,我是多么羡慕那些看上去好生养的女人。婆婆总嫌我手脚纤细,屁股太小,料定我既不能干活又生不出儿子,对我十分不满,动辄打我骂我。我都是任打任骂,忍饥忍痛,带病带伤,即使被罚不许吃饭,也要含笑干完舂米之类的所有重活。”珞珞替贺双卿大怒:“周家好生欺负人,这是娶媳妇呢还是用粮食换牲口?随意喝呼,随性惩罚!”王贞仪一听不好,赶忙拉了拉珞珞的手,抢过话头:“丈夫无人性,婆婆心狠手辣,怎么不回娘家,或者让族人替你出头?”贺双卿说:“我的事情叔叔怎能不知?我如此敬重的叔叔,却亲手把我卖到这样的人家,只劝我要事事忍受!”珞珞说:“好姐姐,干脆撇下这摊子,找个别的男人过吧,陈希古以前不是要娶你吗?”贺双卿大惊:“休要胡说,一身污而二姓辱,片时误而百年羞,一事失而万事败。岂不坑害我们两姓家族?一日夫妻百日恩,再说,我丈夫工作十分辛苦却吃不饱穿不暖,我于心何忍?婆婆虽然年迈,也不肯吃闲饭,亲自到田里做事,也是可怜人。他们只是,在这份沉重生活的压迫下,才变得如此乖戾凶悍。”珞珞不甘示弱:“可以不吃饭不治病不要命地干活,但是三纲六纪,纲常名教你倒是不撒手啊?”王贞仪也说:“主要问题还是你和婆婆,不如你和丈夫搬出来住一段时间呢,等到有了孩子再接过来住吧。”贺双卿微微一笑:“婆婆虽然不识字,性格也不好,但她可是这村里有口皆碑的贞洁烈妇,自青年时守寡,独自带大儿子。道德模范下我这个做儿媳妇的当然也要孝姑顺夫了。”珞珞讥讽道“这形式上的道德模范,怎么作数?内心残忍,不知怜爱,置人于死地。的确,她是为了这个贞洁牌坊、还有她的儿子付出了很多,可是转过来她又把自己不能承受的痛苦施加到你的身上了。”“你说的没有错,她看不惯老公对我无微不至的呵护,因为她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爱,也因为挚爱的儿子这样爱我,而我好像什么都没有付出!我知道她的不安全感,她内心孤独、痛苦、感觉没有依靠!这份理解,让我心甘情愿去忍受,恭敬孝顺她。不要为我难过了,这都是宿命前缘,轮回报应,今生去恶忍苦从善以修来世了。”珞珞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摇头:“来世,谁说得准?把握住当下,今生不要糊里糊涂地度过为好。”贺双卿呼喊起来:“你不相信佛教道教,可这些都是我心灵的安慰。今生我已立定心志,甘心忍受痛苦,要以贞孝之德和对佛家的信仰,好为来世修行,脱离苦海,转生为一个男子。”王贞仪说:“好一个哀而怨,怨而不怒,对丈夫忠贞不二,恪守妇道妻职。姐姐切莫伤怀,好好调养身体,有了儿子一切都会变好的。”三个人说了知心话,虽心情沉重倒也痛快。只是珞珞气愤不已,王贞仪却有些担忧自己以后也处理不好婆媳矛盾。双卿则早已习惯与苦难相伴,只将自己生命中的唯一一缕光芒撒向了天空。那就是她那让人屡屡哀痛的悲慨之词!身处山中,有良友相伴,双卿又作赋三首:

        月魂滴艳绡山侧,细切霞膏咽冰臆。

        红粉蒸为窈窕云,青天尽变芙蓉色。

        家住华阳第八天,舍西流水舍南田。

        手捻香丝嫩如雨,欲系鸳鸯问可怜。

        雪意阴晴向晚猜,床前无地可徘徊;

        纵教化作孤飞凤,不到秦家弄玉台。

        几个女孩子运气非常好,没走多远就找到了采药的地方。贺双卿的手上早就有了茧子,采药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珞珞和王贞仪不一会儿就发现手疼了起来,然而还是坚持把背筐采满,这才决定下山回家。

        且说当日史震林早上醒来,也许是春光明媚的“善怀”季节,心情更加愁烦,苦闷。昨晚短暂的与“天上佳人”的神交期会,梦幻仙遇并未纾解他对于理想女性追求的情怀。他悬想着在人间寻觅那天上佳人也不能胜之的有艳色,慧才,幽情,贞德的人间佳人。他终于厌倦了这类与巫仙交往的游戏了,将兴趣转移到了那老山翁所说,他自己也惊鸿一瞥的传说中的女子—贺双卿。上午,他意不自得,独行山梁,采花嚼之,还想着昨日于四屏山下初见浣纱的情景。今日似昨,依旧是村落依依,炊烟袅袅,一条清澈的涧溪自山脚逶迤而出,流经竹篱茅舍前,在村西俏皮地绕了个弯,隐没在株株茂密的垂柳绿荫之下,消失不见。柳荫下,有三三两两的农家女正蹲在溪边青石之上,或汲水,或浣衣,欢声笑语,青春正盛。史震林背手在溪边,缓步而行,余光一一瞥过诸位浣衣女郎,面上不由露出失望怅然之色来,那心中渴盼的佳人丽影迟迟未能出现啊。辗转踱步,寻寻觅觅,他徘徊在绡山小院前,微风拂过,蔷薇花零落一地,最后却只作蝶恋花词云:“待得春来春又去,无处无花,无处无风雨。辛苦浣纱溪上女,路逢亲迎回头觑。一路愁春愁不住,孤负花心,滴泪求花恕。犹记深深深夜雨,生生死死千千句。”听到有人赋诗,一个割草童子放下镰刀,笑着说,何必感怀凋零蔷薇?我家蔷薇花开了,一起去看吧。史震林说:“难得小哥儿也懂诗词,此地真是人杰地灵。”童子说,我这也有好诗—浣溪沙,便对:“暖雨无晴漏几丝,牧童斜插嫩花枝。小田新麦上场时。汲水种瓜偏怒早,忍烟炊黍又嗔迟,日长酸透软腰肢。”“咦,这是谁的诗词?”“邻居好看的姐姐赠予俺的,那天俺在放牛,她盯着俺看,想了一下就作出此诗。你说她是不是看上俺了?”“那个姐姐可是贺双卿?”“除了她还会有谁?要是她没嫁人,等俺长大了.......”史震林心中大为惊叹,没错,果然是她,清绝,幽绝,细味之而佳意出。不得不承认,其词远超我之上。他铆足了劲儿一定要再次遇到贺双卿,就想随着割草童子去农家访寻之机“偶遇”贺双卿。但佳人不遇,只见老妇浴鸡卵,婴儿伏地观,鸡雏争食落花。庭无杂花,止蔷薇一架,风吹花片堕阶上,就像他的心境。

        只道是有缘无份,悻悻而归。中午四屏山下了一场新雨,便去了耦耕书堂读书,遇到了怀芳子段玉函。段玉函年有五十,比史震林年长十岁,清癯儒雅,风流多情,自命为“情痴”。见到史震林,相邀雨停天晚后一起去山里游玩。天空飘着丝云,春田酥软,青山含情,桃鲜李艳。还没走几步,就在村头看到一身姿绰约的女子手执畚箕出外倒脏物,史震林定睛一看,喜出望外,那不就是贺双卿?段玉函非常惊奇:穷乡僻壤,何来如此美貌女子?史震林将其身世告知,段玉函方知双卿身世,不由十分同情。遂向前搭讪。见其畚箕内有以敷粉书写的芦叶、竹叶、桂叶等,十分惊奇,再问才知是双卿的诗词。段玉函一一收好那些叶子,再细品,有如天籁,无模仿名家的痕迹,也全无雕饰,更是敬佩至极。贺双卿问道:“先生拿这些叶子做什么?”段玉函说:“我的夫人张琼娘也是个才女,她因家事缠身,便嘱托我只要在外面交到好朋友,得到好诗词,就胜过给她带回来黄金了。”贺双卿这才放下戒备,不禁对段玉函张琼娘心生羡慕。史震林问到:“姑娘可曾读过什么书?”贺双卿淡淡地答:“记诵《论》《孟》《老》《庄》等儒家道家经典;临摹佛道典籍《心经》和《楞严经》;并理解朱熹的《诗集传》,《诗经》的意旨情趣。”说罢,双卿转身离去,暗想:男女授受不亲,还是少惹事端为好。

        两人意犹未尽,想再找机会与之相会。却看见贺双卿没走几步,向对面走来的一青年后生恭敬行礼,并问候了一声:“官人。”仔细一看,来人正是张梦觇。张梦觇是张修园的二儿子,在县学中中了秀才,被父亲寄予厚望,常与史震林等一起讨论学问。张思谦还有个小儿子,小名子龄,年约十五岁,他也跟从史震林读书。

        张梦觇见到两个前辈,有些意外:“二位仁兄怎有如此闲情雅趣来到寒舍?”段玉函见到他说:“每天在耦耕书院读书,都快忘记了着走到这里才感受到什么叫巨姓大族,粗略估计,你们张家能有田产千余亩,奴婢百余人。刚刚过去的女子,也是你家的佃农吧?”张梦觇如实回答:“不错,那女子的婆婆正是我和子龄的乳母,他的丈夫只认识十几个字,不知道哪修来的福气娶了这么个有才有貌,有情有义的媳妇?你们是不知道,当初她刚嫁过来,子龄顽皮跑去看。一到周家,开门的竟是一个天仙似的女子,就吓呆了,以为是妖精鬼魅,他扭头一口气跑回书院,告诉我和仁趾,要我们给画个镇慑鬼魅的符去镇周家的新媳妇。”众人哈哈大笑,说:“双卿家是你家的佃农,双卿的婆婆还是你的奶妈,以后接触佳人就容易多了。”张梦觇摆摆手,说:“非也。双卿可不是这样轻浮的女子,不知拒绝过多少登徒子。就算我是她的主人也不能总是去找她呀。”史震林说:“可惜可惜,色艳、才慧、情幽、德贞,四美皆备的“花神暂贬”,却不能和我这个诗词字画,人称四绝的弄月仙郎相知相识。”段玉函也说:“我们是发自肺腑地爱怜她,敬重她呀。震林对她是寻觅已久。而我,则要给琼娘多找一些好的诗词,这是琼娘最大的乐趣。急坏我们了,又干不出强抢民女的事来,这可如何是好?”史震林想起来了珞珞和王贞仪,有了主意:“我们不能直接接触,可以通过丫鬟和子龄呀。”大家都很赞同这个点子。尤其是那情痴段玉函,高兴的屁颠屁颠的。总算一睹真容,确实是他心中的绝色佳人,虽有几叶旧诗,但并不服气她的才学还能到什么程度,于是决心今晚写以诗词唱和来试探双卿才情,明日便叫子龄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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