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章 出城
        推门进入，伴随着一声清脆可闻的吱呀声，身后的阳光便被挡在了门外。等我恍然回过神来，身旁已经不见汉子的身影，只有自己若隐若现的影子在不远处的阴翳中断绝。

        我抬头看天，才明白眼前的一切昏暗都源于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古树，枝丫横亘盘旋曲折，缠绕在两边围墙之上，大概是树被困在了这一方园地之内，在外看才瞧不出端倪。

        四周零散分布着几处平房，以及在树后阴暗处静静伫立着的主殿大门，婆娑树影斑驳陆离其上，似乎还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看够了吗”一道声音蛮横的从主殿处传来，声音震如洪钟，直接将我从沉浸的心绪中拉回了现实。我悚然一惊，这里周围处处透露着古怪，自己不知不觉就陷进了沉思，竟然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我赶忙定了定神，向前走了几步，凝重的朝声音看去。

        主殿台阶上站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之所以模糊，是因为此人将身形全部隐匿在了一个宽松的紫色长袍之下，外罩裘皮大衣，只露出一个瘦削的身形，很难让人将之前那道声音与这副身躯联系在一起。

        不知为何，我却能看到那个人的眼睛，好像一个行至暮年的老人将全部生气都凝成了两团火焰，静静地燃在一望无际灰暗的荒原之上。那种感觉，只能用诡异二字来形容。

        不仅我在打量着他，他也在默默地打量着我，只不过他的目光要更加露骨，仿佛是饥不择食的野兽猛然遇到了食物。我对他笑了笑，尽量平静地问道“您，就是城主?”

        人影没有迟疑，“是，我就是城主”我低头看着地面，静待下文。

        “今天把你叫来，是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它关乎你接下来的命运，也关乎着全城百姓的命运”声音停顿，变得更加低沉。

        “皇帝下令，要在全国各城抽走一位未满十六岁的年青人，送到南方进行集训，目的嘛……”声音再度停顿“是为了迎接每十年一度的两大王朝年青一辈巅峰对决。”

        “这不仅关乎个人的成败，更关乎国家的颜面和利益，据说赌注是一座城……”“皇帝下了死命令，要求每个城镇都要选出最优秀的人才派往都城，违者全城服役十年。”“我们城镇虽然地处偏远，可皇令如山，依然要派人前去。城中大小百户人家都已经在这里扎根，不好轻易让孩子背景离乡，哪怕有心为国争光，也无力羁旅跋涉……”“我考虑了很久，决定把这个重任交给你，也算是你在这里居住这么多年的回报。我希望你能答应这件事。”末了，他加重了语气，似乎对这么做报有很大的歉意，可又极度期望我会点头答应。

        我抬起头，静静地注视着他，哪怕他站在高处，哪怕他身为一城之主。在此刻，我只想从中看出些蛛丝马迹，那些让我心中感到不安的来源。

        可惜，我什么也没看出来。

        他等待了一会儿，见我不吭一声，便从黑暗中伸出来了什么。我勉强辨认出了那是一只手，可是那真的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手吗?苍白的枯皮缠绕在如树枝般干瘪的指节之上。他用一只手为我凭空划了一个小镇特有的祈求平安的符号，再度对我歉意的说:“其实一切并不都是坏事，前路虽茫茫，可只要你能成功抵达王都，你的人生将会有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相信你不希望一辈子都要困顿在这个小城镇里，我也相信你一直想要查清自己的身世。孩子，一昧的逃避只能成为懦夫。”

        我的内心猛的抽搐了一下，是的，我被他的一句话打动了，不是其它，而是因为我的身世。说实话，在小城生活这十几年来虽然算不上多么快乐，可平平淡淡衣食无忧的日子也足够我了却余生。我也曾想要弄清自己的身世，可一切都无从下手，只能在一个个夜晚中猛然惊醒，继而泪流满面。可当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后，一切似乎都随梦境被遗忘在了记忆的角落，在喧嚷的闹市中被稀释，最终再也无从说起。

        我沉默了片刻，对他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他似乎笑了，对我摆了摆手“去吧，行李已经准备好了，趁着天还没黑，你跟着去交换货物的商队一起出发吧。”

        我浑浑噩噩地转身走出门，心中被各种思绪填满，以至于来不及拥抱久违的扑面而来的阳光。

        在轻掩的古铜色大门背后，似乎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轻笑，那声音悠长悠长，在我慢慢远去的背影之后渐渐嘶哑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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