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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一只猫点烟 (3 / 3)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但他一如既往地用语言把我吓个半死:“要说风流的徐同学还真是能把握那一瞬间美感的要义呢,结果偏有那么多人非要去以一种捕风捉影的态度去探究他的“情品”…哎哟我去,龚自珍还有丁香花案呢,白居易跟薛涛那一番前尘往事更是扑朔迷离,你怎么不去讨论讨论他们。都什么年代了,天天优质男渣男白莲花绿茶婊的有几个意思啊,像柳永没事儿喝喝花酒也成了美谈呢。有些人吧,该认真的地方不认真,专门找些无伤大雅的地方揪着不放,世界那么小,还以为世界就是那个样,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呜呼,可笑可笑。”

        我十分想告诉他跟薛涛纠葛不清的其实是元稹,白居易那个浪蹄儿跟谁都弄不清楚。但终归因为他最后两句评价强行忍住了工科生强迫症一般的原始冲动,只好把话题扯开了:“说起水莲花,前边路口向西大概百来米有个源湖,每年夏天的时候那莲花开起来真是美得不行。从‘小荷才露尖尖角’的青涩到‘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壮美,再到风韵犹存的质感和残荷败柳的萧瑟,总有一款适合你。徐大才子喜欢的,大概就是第一阶段吧。”

        “什么莲花,下次再说,刚刚吸的那一口是什么玩意儿啊!你们人类真无聊,这么恶心的东西竟然抽的不亦乐乎。再也不玩儿了!你快走,我要睡觉了!”说罢便又晕晕乎乎地躺过去。看样子这猫儿是真抽醉了,于是我也就没管他,去翻了几本书。

        最后一次见到他其实是没多久以前。

        立春以来,阴雨连绵,阳光显得格外的奢侈。正巧那天兴致不错,想着夏目先生笔下的猫一直想尝点啤酒,于是往包里揣了两瓶酒,只不过我这次揣的是白的。为什么要揣白酒呢,因为我得给猫喝嘛,我可以拿个碗倒点出来,这样路人远远地看过来就会以为我是在喂水了。要是带啤酒,我不是又要冒着上次的风险,那我可是不愿意的。除此之外,我又带了饺子,饺子下酒可是绝配。

        我又走到了那块大石头下没见着猫影,于是就安然地在那儿坐着,果然没一会儿这猫儿就溜达出来了,慢慢踱着步子,优雅得一塌糊涂,只可惜没有那套行头。想象一下他要是远远走来礼帽一摘,然后微微地鞠躬,简直自带背景乐一般,让人想起《猫和老鼠》里那只用八个指头在钢琴上翻飞出匈牙利狂想曲的汤姆。指不定谁给他看过这段,这会儿嘚瑟着呢。

        “又是饺子”他嘴角都没有抽动地说,却不时偷偷地瞄着,像是在数着个数。我于是掏出了装酒的矿泉水瓶,给他倒了一小碗酒。一阵香味儿就调皮地飘了起来。他突然蹦跶过去,把脖子伸得老长,像是要把调皮的气味儿都收拢到鼻子里来似的。要说这白酒的香味儿也是真有意思,之前和几个我校的留学生吃饭喝酒,他们把自己常喝的伏特加和咱们中国的白酒进行对比,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大概是对味道都不太满意吧。有趣的是,他们喝伏特加都是一shot一shot地直接往嘴里抽,跟我说这味道没什么意思。喝白酒的时候呢,却也像我们中国人一样细细地品,咂摸咂摸嘴,然后再十分认真地说难喝。但他们一致同意的是白酒的香味儿真是“amazing”,对我一个劲儿地夸那清香的气味儿。这会儿猫类朋友也被气味儿骗得神魂颠倒,想来白酒唬人的功夫对世间万物都是有效的啊。

        我故意不动酒,而他有了上次抽醉的经验也不乱动。于是在我一边儿乖乖地吃饺子,一边看他那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表情,那种心有忌惮却又跃跃欲试的样子实在是任谁都有想调戏他一番的欲望。为了避免笑出来,我趁着周围没什么人的时候,拿起我手中的小小的一杯说了句:“Nazdrowie!”然后仰脖一饮而尽。他自然不能拿碗啦,于是只能在碗里舔了舔。然后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像没事儿,看我一副玩味的样子也偏偏不对味道进行评价,还问我那句鸟语的由来,看来猫不能随便“抽肺烟”,但可以“喝胃酒”。不得不说酒真是个好东西,它只消用一点点和动物的血液结合,就能让咱们好像撕下面具似的把自己最真诚的一面释放出来。这猫儿平常跟我扯些乱七八糟的也要一直端着,这次开始认真地跟我讲些自己的事情了,比如哪个学生一边玩儿他一边喂吃的啦,哪个学生在一旁冷嘲热讽地扯淡啦,比如下着冰雨的夜晚在人车轮里取暖差点被碾成肉泥啦,哪个小孩拿弹弓打得他四下逃窜啦…总之是推杯换盏之间,他把自己不曾为人所知的一面讲了个一明二白,我才意识到做这么一只饱读诗书的流浪猫是有多么的荒诞。他可以用他独特的视角笑看校园百态,可以用他刁钻的口吻跟我嬉笑怒骂,甚至探讨连我也不知所云的哲学问题,却仍然只能在温饱线附近徘徊。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了曾经的那只高智商的猫儿在生命的最后听到那群酸腐的知识分子的长吁短叹,那种彻头彻尾的迷茫原来在猫类里也不是个例,而其中最令人唏嘘不已的是,以他自己的视角,甚至无法知晓自己究竟是自然选择中的佼佼者,还是无辜的变异群——酒至半酣,突然觉得这个事情很有意思,这猫儿的出现和我放在一起简直就像《海边的卡夫卡》里的中田老人和那些个猫儿的奇妙结合——于是问问他看过没,不出所料,他对所有关于猫儿的故事都是如数家珍,至于这位能用日语和日本猫对话的中田老人自是熟悉得一塌糊涂。

        “要我说村上这老头子真是老糊涂了,要是猫儿都能跟中田讲话,那再蠢的猫也会跟着他走嘛。他简直像个先知一样给猫儿们带来了上帝的福音,他喵的竟然凭空让天上下起了小鱼。简直没有比这更令人幸福感爆棚的事情啦!”老实讲这段评价让我略有一点点失望,我本希望他从希腊神话和圣经背景来谈谈这个故事的起末,没想到得到的竟是这般俗气的回答。放在平常,这只不知是傲娇还是骄傲的酸猫儿定然是不会说出这种接地气的话的,可如今这半醉的状态也终究让他的原始需求得到了展现。

        我感到一阵阵地眩晕,于是就着阳光和草坪沉沉地睡了过去。从此再没了他的消息。

        几天过后,我似乎回忆起了一点什么,恍惚记得那天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他跟我说源湖的事情。我嘲笑他竟然连莲花的花期都不知道,还早着呢,他却神秘地说湖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这大约的确会是我最后一次和他见面了,其实我还有很多荒诞的故事和想法想跟他慢慢分享和讨论。不过其实,对着一潭静静的湖水叨叨,或许本质上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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