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井 (3 / 5)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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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井 (3 / 5)
        我已经聪明多了:再来一听可乐。

        你从哪儿来的?小吃街吧?往回走,走回十字路口再右拐,那边好像没拆。

        我出来的时候,手机响了。喂?是我呀。你拉完没有?还没有?怎么像分娩一样慢?你是不是肛裂了?要不又便秘了?最近你吃什么了,昨天在食堂吃的炸鸡腿和米饭吧?按说也不应该的呀。别慌,别慌,□□也便秘,半个月才来那么一泡。所以我说,你们两个应该多吃香蕉,吃香蕉。

        比起面对面,接她的电话是一件更痛苦的事。你可以想象,虽然相隔如此之远,但是现代科技又把你的耳朵和她的嘴贴地如此之近。它就在我的耳边说呀说,信马由缰地关心我的屁股。

        什么?你还没找着地儿呐?随便找一旮旯算了。有人看见你你就装智障。也好,也好,你可以顺便找个水果摊买两根香蕉,防患于未然。你也快点啊,我都已经又吃了俩鹌鹑了,我吃饱了可不没事儿干么,等到花儿都谢了。现在几点了?那你八点十分必须回来啊,加紧加紧。

        而我需要的只是夹紧,夹紧。晚风已经开始凉飕飕的了,我多么想跑两步啊,可又是如此举步维艰。十字路口就在前面,还要多久才能找着厕所呢?也许片刻之后,王府井的大街上会出现一个泪流满面的家伙,路人问:所悲何事?

        他将怎么说?长了个尾巴。

        或者这个家伙坐在地上哭,路人问:所悲何事?

        他又怎么说?坐了个柿饼。

        曾几何时,这种事情也是有过的。我的母亲至今津津乐道:我上幼儿园的时候,要拉屎不敢对阿姨说,就自作主张拉在裤子里。当时小朋友们正在吃饭,此举造成我身边的两位一齐呕吐。回到家里之后,我遭到母亲的痛打,更加畏缩,就在她给我洗裤子的时候,库喳喳(我母亲拟声),又是一泡。我妈感叹说,她养了个多么憨厚的儿子啊。

        我想着往事,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了,两个行人好奇地看着我。从童年到现在,我一直在和拉屎作斗争。这么想着,我的紧迫感忽然消失了,仿佛我并没有面对决口的大坻,而是正在华灯初上的大路上散步:独自一人,步伐轻盈。

        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又响了。我看了看表,才八点零二分。她一定又在关心我的进展了。这次她说:出来没有?这次通不通?想想沈昌气功吧:通畅,再通畅。接下来还有那么多话,那么多话。我说:尚未开始。她大喊:为什么这么慢?你拉屎还要前戏呀?对你这样的,就应该像鹌鹑那样,噗刺来那么一竹棍,不通也通了。你要是怕疼,那就找一个拔子,对着你的屁股一嘬两嘬,就嘬出来了。不管了。我统共已经有吃了八只鹌鹑了,再这么吃下去,我就该下蛋了。八点十分你再不回来我就自己走。哼。

        我感到那泡本来已经化解于无形的屎又回来了,而且堵在我的心口,让我气闷,头晕。对比于现在的我,十几年前的那个胖头胖脑的小朋友真是一个潇洒的家伙。他随便拉屎的时候简直身轻如燕。而我已经被剥夺了这种权力,甚至拉屎的时候还要在一张嘴的监控之下,嘴!

        我走到十字路口,向右拐过去。现在,一个被反复考虑的问题再次涌上了心头:有多少次,我已经下定决心逃离这张嘴了。我告诉自己,虽然我不能摆脱世界上那无数张嘴,但我为什么不能摆脱对我荼毒最深的那张呢?在我家的床上,在她家的床上,在妇产医院的门口,我一直在默默地计划着,而这个计划只需要一个动作:拔腿就跑,好好地躲起来,永远不在她面前出现。不过这个计划被一再搁浅了,原因是我紧接着又会想:既然我不能摆脱所有的嘴,那我又何必费尽心机地摆脱其中的一张呢?此时此刻,我再次质问自己: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为什么会如此消极?我们的一生,就是夹着屁股和嘴斗争的一生,既然如此,那么斗争一定要从你身边的那张嘴开始。如果想要从困境中一跃而出,就必须有一个决绝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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